《[戏言]补反黑白》黎暻悠

2、02-03

　　02.
　　和杀人鬼相结识的过程，与其说是孽缘，倒不如说是戏言。
　　在夜晚，遇上挥舞着屠戮工具的町内十八宗肢解案件的主犯，那时候的零崎还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左脸上有着形状诡异的黑色刺青图案，将重重的手机链挂在耳廓上，军绿色的背心没有扣齐扣子，手上把玩着一把小刀——甚至更多。

　　「我是，零崎人识，你是谁？和我相似的陌生人。」
　　这么问了。
　　对我这个陌生的被袭击者。

　　我只不过是本能性求生的躲过了那一招而已，而他似乎自我中心的认为我和他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人。
　　零崎人识——杀之名中排名第二的杀手集团零崎一贼的后代，父亲和母亲都是绝对的杀人鬼，因此也被称为杀人鬼中的杀人鬼，如果有可能，我是绝不会和这样的人间失格扯上什么关系的。绝对不会。

　　不同于身为首位的杀戮奇术集团匂宫，也与暗杀者的暗口家族全然相反，零崎一贼是因为杀戮而存在的杀人集团。
　　从一个如我一般的普通人到杀人鬼之一员，在零崎口中似乎再简单不过了。

　　只需要杀戮就好。
　　只需要从肢解中享受对方□□分离时发出的吱呀响声就好。
　　只要将杀人当做日常就好。

　　——和他人吃饭的时候想着要从哪里开始下刀。
　　——和他人逛街的时候想着要将哪一部分当做收藏。
　　——和他人谈笑的时候想着待会儿会不会有一场血腥的搏斗。

　　将杀人当做毫无杀伤的日常。

　　日常即异常。
　　杀人即被杀。
　　前进即停滞。
　　以黑暗弥补纯白。

　　这——就是零崎的信条。

　　——“伊君的世界，是干净的。”
　　绘本圆树——泳装比基尼上套着白大褂的医生小姐，曾如此高等的评价过我。

　　不过我是没什么资格说我的世界有多纯粹的，对于纯粹与黑暗的界定，也不过是这个可笑世界的戏言罢了。
　　看似纯粹，也没办法说毫无黑暗呢。

　　例如小姬。
　　——紫木一姬。

　　澄百合学院里的女高中生，固执己见地称我为师傅的女孩儿，哀川小姐的朋友——纯粹的、渴望自由的少女。

　　——同时也是“病蜘蛛”市井游马的弟子。
　　琴弦师。
　　在西东天的诊所，得到了最终的救赎。
　　关于小姬的结局，作为师傅的我并没有什么心痛或者别的反应，对身为凶手的匂宫出梦君，也没有丝毫的恨意。

　　事情本就是这样的因果循环，无论是出梦君，还是理澄小妹妹，都没有承受罪恶的使命，即使出梦君杀掉了小姬，杀掉了理澄，我也不会对她心存愤怒或怨恨。

　　“出梦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让他人受骗于这种口头化的演绎。
　　谁也不会发现。除了一个人。

　　玖渚对这样的我，一定是知晓的，对于这样混帐的我，她也依旧会如初的对我笑，这样的我正是她一手培养的，而那样的她也是我亲手毁灭的。
　　所以不会担心她是否会失望，我是她在这世上最了解的人。

　　在她身处的圈子里，抛却了暴君和死线之蓝的身份，为之而活的人。
　　这样的我。
　　这样被她看穿的我——

　　“所以说，对于那小子的星期邀请，你怎么看呢，小哥？”
　　………………

　　没有答案。

　　03.
　　这座公寓的最高层，是即便有密码钥匙也无法进入的禁地。
　　我抬头看了看顶层阳台上悬挂在伸缩衣架上的裙子和内衣，然后将小噗噗停在了楼下，踏上足前的阶梯。

　　“…………是什么来着…7...1...2...0...”
　　这么自言自语着，按下了门铃。
　　“哈啰，谁呢？”
　　——从对讲机里，传出了少女的声音。

　　玖渚友——群青色的学者，死线之蓝，我挚交多年的好友。
　　玖渚集团的直系血亲，ER3系统的违反者，拥有无限才能的计算机天才。

　　住在这所大公寓的顶层，蜗居于一团团缠绕不分的接线之间。
　　此刻也正以在日常不过的姿势，等待着我的到来。

　　“小友……？”
　　没有回应。

　　房间里寂静的只剩下洗手间里水声滴答的响动，看似没有人在里面，更没有人会趴在哪里等待我，方才玖渚的声音仿佛只是幻听。
　　不，当然不可能是这样。

　　这么想着，脖子突然被一股力量勒住，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唔啊——！！咳咳……咳！！”

　　我没有心思去想究竟是谁会在玖渚集团的范围里偷袭我，因为这本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哈啰～阿伊怎么会亲自来看人家咩？”

　　玖渚稳稳当当地挂在我身上，蓝色的头发因为荡动扫到了我脸上，有种麻痒的感觉。

　　“小友，最近很忙吗？”
　　我没在意身后的重物，闲闲看向阳台边散乱的衣物。

　　“诶诶诶？为什么这么说咩，人家最近可是特别闲的等着阿伊的到来呢——要和人家滚床单嘛？”玖渚说道。
　　“不，你的衣服，没有洗呢。”
　　“……………………”

　　玖渚就像普通女生一样气呼呼的瞪着我，小小的身体在白色睡衣的覆盖下显得有些瘦弱，身后还连绵着成团的接线。

　　因为被说破了隐私的事，而生气的玖渚友。

　　“…………好啦，我帮你洗。”

　　阳台上晾晒的，还是上周光小姐帮忙整理的衣物，就连收都没有收，被风吹的硬邦邦的。

　　玖渚的注意力都在她那三台改良计算机上，因此对于衣物和家常，可谓是十分的不擅长，不过这些都没关系。

　　“阿伊。”
　　“嗯？”
　　“你好像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咩。”

　　玖渚友，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知晓我内心的善，知晓我内心的恶，也自然——知晓我内心的沉默。
　　有什么事要和玖渚说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要来玖渚家呢？
　　如果没有，玖渚又怎么会问我这个的问题呢？

　　如此自我剖析的，直到玖渚再次打断我的思路。
　　——“阿伊，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要说嘛？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唷。”

　　难以启齿。
　　严格来讲，并没有。
　　那么就不用讲了吧？

　　“终于是阿伊自己的事了吗？”玖渚紧追不舍。
　　“…………呼。”
　　缓缓吁出一口气，依旧是在心里小声吐槽了一句为什么要说「终于」。

　　“如果有人和小友告白，小友会怎样反应呢？”
　　——忐忑不安的问出口。

　　面前的学者低下头，抿着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玖渚一向思维严谨，但也不知道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如果有人和你告白，你会怎样呢？」我所回答不出的答案。

　　良久后玖渚才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哇哦——！阿伊要和人家告白嘛！！！人家好开心啊！！！要录音要拍照！！！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录下来！！！”
　　“这些就免了吧……”
　　“嗯哼哼哼，已经被我看穿了咩！”
　　“才没有，看穿你衣服都不洗嘛？”
　　“不要转移话题哦！”
　　“你想多了。”
　　…………每次的争吵都是以疲劳结束。

　　“是个怎样的人呢？”玖渚躺在床上问。
　　“一个人间失格，节操尽失的家伙。”
　　“差劲诶。”
　　“和我本性一样的镜中虚像。”
　　“阿伊原来你是自恋狂嘛？”
　　“不是。”

　　零崎人识的确是我的镜中虚像，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从本质上来讲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屠戮希望的罪恶之子。
　　——以拯救之名毁灭的无为式。
　　——以毁灭之名生存的杀人鬼。

　　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我讨厌那个家伙唷。”玖渚突然开口。
　　“啥？”
　　“那个家伙，向阿伊告白的家伙。”
　　“这样。”
　　“嗯。”
　　玖渚认真的坐起身，点了点头。

　　“所有要和我抢阿伊的人，都是我讨厌的家伙哦。”
　　“……………是吗…”
　　“我很认真的哦。”
　　我当然知道。
　　“无论是个怎样的人，阿伊还是听听自己的心吧。”
　　“嗯？”
　　“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并不是作为无为者，而是作为阿伊本身哦。”

　　我的想法。
　　对于零崎人识，我是怎么看的呢。

　　又回到一开始哀川小姐的问题，其实到现在我也依旧不会回答，对杀人鬼，我应该怎么看？

　　镜中虚像。
　　人间失格。
　　零崎一贼。

　　应该用哪种定义替换恋人未满？

　　“阿伊的世界，污点不可以出现了。”
　　“污点？”
　　“不可以再出现了哦。”

　　所谓污点，不过是过往的一些历史了，全部由我，亲手刻印在每个人身上。
　　所以不要再有污点了？

　　“阿伊的心，不是世界，也不是西东天，就是阿伊自己唷。”

　　我的心——即是我自己。
　　“………………嗯。”
　　这么回答了。

　　玖渚说的话我不是太明白，作为我，作为戏言玩家，作为不良制品，都应该是没有自己这种东西的。
　　——如果指的不是「规则」那种东西的话。

　　“不过——”玖渚突然正面扑过来，挂在我手臂上。“阿伊不可以喜欢上别人哦，为了阿伊，我可以毁灭世界……咩。”

　　为了我毁灭世界的玖渚友。
　　世上唯一了解我险恶内心的人。

　　——“好啊。”
　　正被我如此敷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