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红丝》使君无患百忧解

4、第 4 章

　　两人避过众人耳目从花园后门穿出，崔相川平日行止严谨有度，此时却如醉汉过街，漫无目的的乱走，柳飞卿只得紧跟在他后头，以免出什么意外。

　　崔相川一出现，柳飞卿凌乱的记忆马上因他而连结。记得当年崔相川高中进士时，依俗在平康里设宴庆祝，柳飞卿有赖崔相河的交情，自是座上客之一。宴中众人除了喝酒猜枚谈笑，自然少不了歌舞表演，而乐舞的主角便是陌兰。

　　其后发展他无从得知，但依稀听崔相河提起，大体不脱李益与霍小玉的本事，结局总是高门另娶，倡女遗恨。

　　「崔兄，你还好吧？」崔相川较他长上数岁，柳飞卿说话自然带着三分客气。

　　崔相川额间冷汗涔涔，声音有些颤抖：「飞卿，究竟怎么回事？」

　　柳飞卿叹口气，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两人一边躲着巡夜人，一边找寻陌兰的踪影。坊街空荡荡的，偶尔几只猫从屋檐间追逐跳跃而过，发出爪牙摩擦的声响。

　　「陌兰她……她仍在生吗？」崔相川试探的问，柳飞卿摇首以对。

　　崔相川沉默半晌，「这几天，我身边不时传来一股香气，那是陌兰惯用的熏香，内人也察觉到了，不停诘问我香气从何而来。」

　　「内人怀着孩子，所以我处处忍让，我心想，陌兰已经过去三年了，又怎会再回来我身边呢？」

　　柳飞卿嘿然无语，崔相川也不知是向他吐露心声，还是自诉衷曲。

　　「我从没想过她会原谅我，我不想伤害她，从以前到现在……」

　　「崔兄，多说无益。」柳飞卿声音转冷，自问不便多问两人私事，而他向来亦不耐烦听这些自怨自艾的话。

　　「陌兰姑娘已经『死』了，而且是难产而死，不知何故化为产鬼，神智已不能用常理测度，才会有方才之举。」

　　「不是的……她看我的眼神，她分明认得我……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当年我害死了我和她的孩子，她现在找我报仇来了……」

　　崔相川神色恍惚，适才夜色中惊鸿一瞥，崔相川根本看不清陌兰的容颜，他只是凭着气味，凭着熟悉的低吟认出她。或许是自惭形秽，或许是恨，一见崔相川，她便纵身离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幽怨的歌声传来，漂浮在空气中，点点如离人泪。

　　两人不约而同随着歌声追去，此回崔相川不再盲目乱走，而是七折八拐，熟悉转入一巷曲之内。

　　陌兰正伫立在巷道中，呆望着半空明月。

　　她的眼神涣散，鬓边插着朵淡黄色的兰花，胸前依稀挂着枚黄中透红的琥珀，红丝线以琥珀为中心呈扇型蔓延，如血管散布在肌肤表层，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崔相川的呼吸粗重起来，不知该如何启齿，柳飞卿只能瞅着两人。

　　「陌兰。」崔相川极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你知晓我是谁吗？你还认得我吗？呵……三郎……崔相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