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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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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白吃白住,但柳维正这清得不能再清的清官,除了吃住,也行无余力提供其它使费,况且他现是代弟「微服出巡」,也不能端着皇亲国戚的架子招摇,只好一切从简,自立更生。
走上大街,柳飞卿挑出「师父」送他的朱砂矿准备换些现钱,没想到铁匠一眼就认出他手上是最顶级的镜面朱砂——却也是最难炼成水银的朱砂矿——便给了他个好价钱,让他足以买些丹青墨纸等营生工具有余。
打听了哪里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他口里哼着小曲,便一路朝西市而行,手里已多了幅写着「问卜」的竹布旛。
「测字、占梦、金钱卦,画符躯鬼另议!」
昨晚饮毕梳洗歇下,柳飞卿忍不住好奇,熬夜翻了几本符箓谶纬的书,惊叹之余,索性背起筐,扮成云游方士的模样打探消息。奈何一路边走边叫卖到西市,路上没甚人搭理他这半调子白面神棍,大概他看来就一副书生混饭吃的样子,反而附近几个白眉道人生意好得很。
「早知道就买两撇假胡子黏一黏了。」柳飞卿不住抱怨,终于挑在几家绸缎庄旁摆凳坐下,宽袖不住搧风。
「测字、占梦、金……」
「这里有人吗?」
「嗯?」
一个幡上写着「风水择吉」的书生样人物走来,两袖清风,失魂落魄,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呃……我占了你的位置吗?」
柳飞卿小心翼翼的问,来者摇摇头,在他身旁的花圃坐下,拿出黄历罗盘和几张红纸,也开始摆起摊来。
「我是被赶过来的。」他眼神暗暗瞥过另一边大街上的几个道士巫医,柳飞卿顿时了悟。
「生活逼人,为了筹旅费进京赶考,不得已才抛头露面。」书生道,柳飞卿会意的点点头。
既然相濡以沫,自然话有投机。来人原来姓林,和柳飞卿一样文人出身,平常只对经书历法有些研究,既没其它专长,只好偶尔替人算算帐,闲时摆摊读书赚些外快。他常不见容于常据此地的「专业人士」,只好和柳飞卿一样窝在横巷小街,摊位自然门可罗雀。
「其实这里树荫凉快,光线又足,算挺适合念书的。」柳飞卿也只能这样安慰道。横巷后方不远便是一道长堤,长堤外碧湖凉风袭人,湖心开满莲花,要是心情好,泛舟来个吟风弄荷也颇为惬意。
「唉。」
见他愁眉苦脸,柳飞卿只得住嘴,百无聊赖的望着周边建筑,正好横巷转角就是飞雁坊的总号。果然人潮出入如织,来往的尽是些贵族小姐,不然就是有头有脸的商贾;而在更远对街处的云罗坊,看来就稍微逊色。
「那『飞雁坊』是卖珠宝首饰的吗?怎么一群小姐夫人进往里头挤?」柳飞卿一脸天真无知的问道。
林生目光动也不动的盯着手中的五经正义,嘴上回道:「是卖纱罗的。」
「卖布卖成这般光景也算前生有修了啊!」柳飞卿半真半假的赞叹道,事实上光听昨天那方红纱的价钱,就已让他欣羡不已。
林生没搭话,柳飞卿也不以为忤的道,「难怪我前日入城,就听说飞雁坊当家的连夫人美貌能干,生财有道,夫死几年,铺子的生意反蒸蒸日上,惹来本家大伯妒羡,还有人说她酖夫谋财,事情还闹得挺大的?」
林生转头望他一眼,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连夫人未嫁时,一手绣功已闻名蜀地,捧着大把聘金想娶她过门的布庄绣坊数不胜数,若她真有此意,也不会挑庶子出身,为人忠厚的施二爷下嫁。」
柳飞卿搔搔下巴,「那云罗坊当家的施大爷又是何等人也?」
「施大爷为人仅看个『利』字,守成尚可,创新却不足,学不来飞雁坊以各种新花样招揽客人。其弟过世后,便想坐享其成,迫连夫人交出染坊,但依法据理,连夫人都是名正言顺的当家,施大爷便生造些理由闹上衙门。」
林生说的柳飞卿都知道,只是比柳维正更清楚明白。毕竟柳维正身处官家,许多消息不比直接从民间打探来的确实。
「那有关人血染布、酖夫谋财的流言,林兄认为是子虚乌有啰?」
「连夫人在京中不少王公贵族撑腰,本县柳县令又非颟顸可欺,云罗坊陷她不入,放些流言坏其名声,也不出奇。」
「林兄所言甚是。」虽然觉得林生有些偏帮连夫人,但听到他称赞胞弟英明果断,柳飞卿还是与有荣焉的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