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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七日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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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槿跟着楚思总觉得她似乎很熟悉这里,可明明,她说在这里迷了很久的路。而当他见到她的神仙老友时,不免地为之诧异起来。
“宴真。”
“我草,南极神君!思凡!”蓬莱山顶打盹思考人生重要问题的宴真吐了一根狗尾巴草,从石头上跌下来。
楚思走过去,蹲下来,望着他笑:“帮个忙,我要在你的地盘找个人。”
宴真眨了下眼,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蛊惑的上神,立马跳起来,甩着仙金宝鼎袖:“哼,一边凉快去,我可没空。要找什么还请思凡上神,自便!”他说完,带着些莫名的怒气,走了几步,狐槿拦在他身前。
“四太子,别来无恙。”
宴真一字粗眉浓浓一皱,手指二八开指着他:“青狐,你敢档本太子的路?”
“不敢。”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狐槿把视线缓缓地投向楚思,楚思已走过来,“宴真啊……我知卫精那丫头在哪,你知道吗?”
“……”
四太子宴真的背脊,慢半拍地狠狠一震。
*
上邪,藏匿在蓬莱山峦之中的巨大黑色城堡,以山为壳,黑色城堡四周结着一种带着磁性的密密麻麻网状的东西,里面的结构更是精良,就像一座巨大的齿轮,驱动着内部的一切正常运转。寻常,即使是一只虫蚁鸟兽不小心进入其外壳,皆会被当场触电死亡。
它从上到下,一共九九八十阶,黑色的天阶,通到底部,即是上邪的核心地带。而在九九八十一阶上的每十阶之处,即有一个老者伴着一头奇兽常年坐在阶梯上把守。原本楚思要越过十关才能到达上邪的核心处,可是在宴真的带领下,不一会,她的身形便出现在关押夜卿的地方,浮生壁。
狐槿是一只有艺术细胞的妖,喜雕刻。此时,他望着那大大小小不知是谁精良凿出的石窟,还有石窟中的西方弥勒佛画,心中震撼不已。他的手忍不住要触摸这些天工造物般的画壁时,楚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佛却没有佛心,便是邪魔,槿槿不可碰得。”
狐槿一愣,似乎没明白她是什么意,不过宴真催促了楚思一下,狐槿即被她牵着手腕进了那应该是关了夜卿的洞中。
可能楚思没有在意,可是一路上她那内心似乎担心狐槿乱碰这里会令他入魔的东西的手,却令那只青狐心砰砰跳地,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用一双春池碧水般的温情双目望着她。
随着急切的宴真进入洞内,宴真指着一个在旋转圆盘上被铁链绑住四肢,一动不动的红衣挺尸不耐烦道:“就是她罢,没几天活日子了,天天唱啊叫得吵死了,你赶紧带走吧!”
当楚思和狐槿再次看到夜卿的时候,皆惊到了。印象中的夜卿很烈美,那种美有种刻到骨子里的风烈和妖娆,她总是用一双仿若可以燃烧或冰冷人心的眼睛,看着对方,令人觉得威胁,压迫,浑然天成的霸气。
然而如今,那个躺在旋转黑圆盘之上,身子像是被吸干的瘦削,面容青白几色纷杂,还有那头白发,和那双一瞬像是过了百年,历经人世沧桑的眼睛,望着一缕阳光照射的洞口,浅浅的闭上眼,一滴泪滑落,复杂非常。
那泪滴在那落盘的水滴聚集处,恰时一个黑色尾巴的无骨尖头的东西游过来,渐渐地越聚越多,像是泥鳅一般挤在一起,其中一个咬了夜卿手腕一口,只见从夜卿的手腕上,一滴血像丝线一般牵着其它血,落入圆盘的底部。很快,圆盘的底部,血水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楚思伸开手,时间一瞬间停止了,包括那让夜卿身子开始抽搐的血吸虫也顿住。
宴真动了动他的千里耳,道:“我劝你快点离开,蓬莱早已不是我的,这里上邪的人都是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地方迁移过来,真正掌控这里的人也并不是鲁国那个什么公子,而是一个拥有长生不老和神秘力量的凡人,相信我,你会后悔同他交手的。”宴真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夜卿:“那个凡人有个喜欢的女徒弟,不久前去刺杀夜卿,却再也没有回来,不久他找到他小徒弟的尸体,便对这女人下了天下令。”
“天下令?”
“那是一种被天下死士杀手包围,围杀的死令,我被我父神皇发配到这里思过这么久,从未看他下过如此大规模的围杀令。”
楚思走过去,将夜卿从那圆盘上抱起来,手覆盖到她的手腕上,那块被吸血虫咬过的地方,一瞬间复原了。
“槿槿,我们回卫国。”
狐槿看了一眼夜卿,点了点头,跟着楚思。
宴真看着他们欲离去的背影,是不是望了什么重要的事?!
颤了颤唇,他终还是大声问出:“草,卫精在哪你还没告诉本太子!”
良久那一青一紫消失在一阵幻影中,留了句:“女娲遗石,沧海楼。”
*
是夜,几个喝醉的大汉,在路上抬头望月,只见一辆马车,在月中,星河中奔驰,不由抹了抹眼睛,深觉眼花。
“哎,那是什么……”
“见鬼了吧……”
而那辆奔在月中的马车,前面坐着狐槿,车里坐着帮夜卿疗伤的楚思。狐槿因为担心楚思又耗损自己的精元令那些毒虫跑出来,忍不住几次掀开那马车的帘子的一角,看她是否安好。又见夜卿的样貌一点点恢复,而楚思却脸色越来越苍白,忍不住勒了天马,落在一处黑漆漆的树林中。
一口血吐出来,楚思捂着有些疼痛的心口,那种疼痛感是夜卿的,她方才去看了她之前的记忆,这一个多月来,她的非人遭遇,还能留下一口气,她觉得已是一个奇迹了。
“你又这样!”狐槿上了马车,一把推开夜卿,狠狠拽着楚思的袖襟。
楚思抱歉地看了眼夜卿:“好不容易给她续的一口气,弄没了要如何是好。”
狐槿从袖子里拿出青帕,语气不善,动作却细致温柔地擦着她唇角的血:“从她来找你,我就觉得她煞得慌,弄没了倒好!”
“槿槿……你好毒。”
“无毒不丈夫。”
楚思一声轻笑,抓住他的手腕拿下,此时跌睡在一旁的夜卿动了动睫毛,睁开了眼睛。
很多事情在夜卿的脑海中一瞬闪过,她猛地一瞬坐起,抓着自己的胸口的衣襟,紧紧而颤动不已地颤抖着,浑身凉的吓人。
慢慢地,她似乎有了感觉,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光,她发现有人,于是她转了转目……见到楚思。
四目相对,楚思一声叹笑:“冤家,我能为你和璃卿做得只到此,给你的也只剩七日生。”
*
三个月后
鲁,赵,楚国一路攻来,气势如鸿,卫国虽是举国出兵,但还是有些明显赶鸭子上架,完全招架不住的畏弱。
开战不久,赵国便坑了卫国五万大军,一时深深地震动卫国上下;后璃苍亲自出战,在离卫帝都不远的‘荣’城,把鲁、赵、楚三国挈制住二月之久,令三国在城外扎营驻扎,攻打不进来很是憋屈地团团转,才稍稍稳定了些卫人的军心。
而近日,楚王想出一个妙计。这荣城虽然兵家险地,甚为难攻,但却因地处盆地圭处,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而楚王想到的璃苍和郤良也想到了,当密探来报,楚王大举挖渠引水准备淹了荣城时,璃苍和郤良都不由地同时皱起眉头。
议事堂的气氛很沉重,璃苍待遣退那些将领后,看向唯一留在他身旁,可以说些不用承受王冕重量话的臣子,朋友:“郤良,我们会输吗?”璃苍揉了揉眉心,不确定地问。
郤良站在一旁,低眉螓首地淡淡道:“输了,便是输了。”
璃苍一声沉闷地笑,未了:“你倒看得开……若是我一人,输了便是输了,可是我的心口压着卫国数万民众的命,你可明白那种不能败的窒息感……”
郤良抬头:“不瞒王上,我同后君试新法的过程中,虽一切看似进展顺利,但老卫国那股长期陈朽到里子里的颓靡,常令我与后君陷入很多迷茫与危险的时刻,我常不知该不该放弃,那毕竟已经坏得病入膏肓了。臣听闻,大难兴邦,与其在内斗中赶着国人去改变,不如趁这次大战他们用血与泪明白,卫国不改变,究竟面临怎般的灾难与危险。”
郤良的一番话,令璃苍陷入沉默,良久当烛台的红烛,落在案几上凝固,一声:“东王后到。”才打断了郤良和璃苍之间的沉默。
只见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牵着一脸无精打采的小璃卿进来。
小璃卿看着璃苍这个听说的死去的‘父王’在他突然多出来的另一个娘的劝说下,怯弱地抱着他捉的小乌龟,喊了句:“父,父王……”
璃苍那雕刻冷动的俊美容颜一瞬动容,看向怯弱的小璃卿,也有些陌生的复杂。
东王后楚夏晴雪对郤良温柔有礼地道了句:“本宫备了些酒菜,想必丞相也劳累一天了,先去歇息一会罢。”
小璃苍见这新娘亲要赶美人叔走,一把抱住郤良的腿,哭起来:“呜呜……美人叔叔,我要叉叉娘亲,我要神姑姑。”此时的郤良相比璃苍来说,要对璃卿熟悉很多,对郤良依赖心也更强。
郤良蹲下身子,将小璃苍抱起来,轻声拍着他的背哄:“璃苍不哭,娘亲很快回来了,姑姑,姑姑……”郤良的摸了摸小璃卿的头,神色一瞬迷茫而痛楚闪过:“都会很快回来的。”
“真的?”璃卿抹了抹泪,抬起头,很脆弱的模样眨巴地郤良。
郤良正欲点头,可一阵拍案声起:“你娘亲死了!”站起来的璃苍,“她死了!”脸黑得彻底。
楚夏晴雪将眉眼低了低,那唇边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阵安静,小璃卿转头看着黑脸爹爹,狠狠地咬了咬唇,黑乎乎的眼睛里蓄满了一池伤心却倔强又厌恶非常的泪水。
一瞬,璃苍觉得身子似乎有些站不住。
而此时,帐外一阵吵闹,一个红影风火地掀起那帐帘,拿着长弓的夜卿倒插柳眉,妖娆冷冽地仿若要百里结冰,一声道:“璃卿,你个小奶泡哭甚么,老娘我回来了!”
“娘亲!”璃卿一下张大眼睛,跳下郤良的怀抱,便朝着叉叉娘亲小胳膊小腿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奔去。“娘亲……”
夜卿一瞬间泪蓄满了眼眶,心有种麻麻地抽痛……她这刻突然,悔了。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母亲,甚至不配做璃卿的娘亲,于是她没有像以往呵斥他要学会自己独自面对,不要学会依赖,不要学会哪怕是自己亲身娘亲,投入唯一的牵绊、感情……她几步上前,抱住了她的孩子。
璃卿的手紧紧地环住夜卿,“娘,娘,娘……”一声声地叫着。
夜卿心软了,抬头,抹了一些脸颊的泪水,仰头道了句:“我怎么就把你生得这么娘泡呢……”
璃苍的瞳孔一阵收缩,还来不及理清眼前的情况……不是,她不是同鲁渊抛弃他与璃卿,背叛卫国,投回了鲁国,为何还出现在此……
楚夏晴雪的步履朝后不由后退一步,看着夜卿,以为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