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六节 此情已绝(2) ...

  •   水西流无比狂傲地擦过他的身边,长发都写意地随风扬了起来。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去。

      渐渐地,水西流的身影变成了一个点,模模糊糊,在瀑布飞溅水珠喷洒的雾气下,慢慢不见了。她走了,她离开了,她嘲笑自己懦弱了。

      云清垂下了眼帘,闭上了眼睛,很久之后,脑海里也挥之不去方才见到的情景。往事一幕幕朝他袭击而来,排山倒海一般无法抵御,胸口的疼痛仿佛重新得到了允许,一时间全往外头拥挤。

      在路上遇见水西流本就不是云清的计划,让水西流对自己动心就更不是他的蓝图了。所以此刻,水西流当着走了,他也不应该失落才是,却没想起初一点点的压抑,到了落日之后,变得越来越沉重,云清脚步有些紊乱地往山脚走去,每一步都如此艰辛。胸口已经压抑得快要喘不上气来,如同一块巨石坨在上面,无法移开。临近山底的时候,云清有些虚脱,他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扶着大树直喘气,等待着这一场眩晕过去。

      早该忘记的人,早该埋了的坟,为何要再受一次这样的相思煎熬。恨,恨的不是水西流当初那样对待自己,而是自己无法忘掉这个蛇蝎、贪婪、自私、忘恩负义的女人,自己好无能!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为什么苟且偷生?为什么要我见到她水西流小人得志,而我罗轻却一身壮志难抒?我罗轻一直行的端、坐得正,怎么是如今这个下场。可就算是这样,怎么还会对她念念不忘?

      这一份蛊毒无形而透明,温柔之刀虽柔软却也一样有力,不仅锋利还如此绝情,云清最后无法压抑心房的疼痛,直到双脚都发了软,跪了下去,面色一阵阵苍白,冷汗直下,渐渐地,抓着树皮的手也开始脱力了。

      一股腥甜之气从心房里涌了出来,他微微一张嘴,轻轻咳了一声,顺着嘴角滑出的却是温热的朱红。

      云清吐了血,之前胸口密密麻麻的疼痛终于开始了缓和。他掏出手帕按了按嘴角,就着眩晕的大脑,知自己暂时走不动了,仰靠在了树枝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了?”恍惚间,似乎有人在问自己。

      云清浑身打颤,并没有管是那声音主人是谁。

      那人低头瞧见云清手中的帕子,又瞧了瞧他的嘴角边的暗迹,几乎尖叫,她蹲下身来,“云清,你怎么吐血了?”

      “这人,被拒绝的人是我好不好,你生什么气啊?我说了很伤人的话吗?喂,该伤心的我吧!”

      “喂!云清,你还清醒吗?”

      云清咬了咬牙,终于打算睁眼去看人了,抬头朦胧见到的却是水西流。当下立刻清醒三分,说什么也不能在她面前晕过去,浑身寒颤也要抿着嘴,再也不说话。

      “我在问你话,你要死在这荒郊野外吗?”

      “喂!”水西流非常不爽,本来就是不放心回来瞧一眼,还给个这样的场景让自己看,实在是……

      见这云清还是不答话,水西流干脆伸出一手去摸他的额头。谁料云清还能挤出力气,将她一把推开。“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碰一下都不行。你都拒绝我了,难不成我还要继续恬不知耻地追求你吗?你能不能看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你这一副要死的模样,我只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想要救你罢了,你别想太多。”水西流发泄一通,然后翻了个白眼,继续去探云清的额头。

      结果倔脾气马上又推开她,“你不要碰我。”

      臭脾气!

      “你以为我很想碰你吗?要不是你之前救我一次,你以为我现在想救你吗?”水西流也是窝火了,男子汉走江湖不都是豪爽之辈,这一个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娘娘腔,自己之前看上他,也他妈真是瞎眼了!难道自己注定专门爱女人?难为碰见个喜欢的男人,也他妈这么娘里娘气。身体不堪一击就算了,小小霸王花地头蛇也打不过,自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还三两句话的芝麻大的刺激都扛不住,一点心理承受里都没有,竟然气得昏倒了;放着不管,到时候别人要怪我水西流谋杀了他。我水西流这是什么眼神啊?罗轻可是人中龙凤,我今个中邪了喜欢这样一个病秧子?

      算了算了,人生路那么长,总会走错几步路,看得人那么多,总会看走眼一个两个。

      水西流懒得再理云清,也不顾对方奋力挣扎(其实云清也没多大力气了),她就非要去摸对方的额头,触手处简直比冰窖还冷,“走走,看来又得去看大夫了。”

      “不要你管。”

      “难道我想管?我这叫报恩好不好?你也管管你自己成不?你这样想今晚一个人睡这紫烟山?”水西流摇了摇头,准备把云清扶起来,“算了,我先扶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见那云清几乎是没有力气再跟自己对话,水西流心底居然来冒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情绪——我叫你刚才拒绝我跟送瘟神似的,给你来点惩罚,唉,这叫天道轮回!转念又一想,这云清是身体孱弱之人,虽对自己是确实有爱意,但却又三番四次拒绝自己,明显不像是一个对生活抱有希望和热情的人做出的事。

      哎呀!莫不是他得了什么绝症,所以才会行事如此矛盾,一定是这样,不然怎么走两步路就昏倒在路边,难怪难怪,脚程这么慢,肯定是个病人啊!思及此,水西流心头猛地一沉,大声道:“云清,你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什么?”云清模模糊糊地望向水西流。

      “云清,你是因为自己的病怕拖累我,才一直拒绝的吗?”水西流想到这一层脱口而出后,忽然又被云清给感动了,根本没等云清说几句话来证明她的想法,她忽然激动不已地抱住了对方,“原来是这样,你怎么这么傻啊?我说过红江城都是我的了,你什么也不需要怕。”

      这个水西流主动追求人的时候竟然是这副天真的模样,云清面部抽搐,怕是没再直接呕出一口血,直接气绝身亡算了。

      “我没有得绝症啊……”

      云清真是太好心了,居然还不承认,不让自己担心!他实在是太善良了。水西流可谓是双眼大放异彩,她扶起云清,“我陪陪你啊?”哎呀,又是机会,不能放掉啊。待水西流把人重新换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靠在路旁另一颗隐秘点的大树下,又掏出手帕给云清擦着额角,最后云清终于慢慢恢复起来。

      他本就是情绪惹来的一时间血不归经,情绪慢慢缓和,也就收敛了。

      见他略略好转,水西流坐到他身边,干脆牵住他的手,大眼睛里却满满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柔情,“云清,你是不是因为这病,而对生活渐失希望了?其实你知道吗?红江城有很多奇药,可以帮人起死回生,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水西流开始为‘红江城’这商标,做起了广而告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水西流家大业大,财大气粗!

      “我没有得不治之症!”云清真的要被水西流气死,没好气甩开了她的手。

      “好吧好吧,我不刺激你了。”水西流心道一声真可怜,这得了绝症,提都不让人提。她撇了撇嘴,抱着双膝,终于安静地坐在云清身边,小心去瞧那皱眉之人。她眉毛弯弯,每一次不经意地偷看云清都那么小心翼翼,又那般羞涩腼腆,情动的模样宛若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其实此刻的水西流也就二十五的年纪,毕竟还是年轻,如何没有对爱情冲动、奋不顾身的热情呢。

      那么自己呢,都已经是三十的人了,哪里真的还会对爱情抱着那么多希望。

      云清算真的醒悟了,水西流说的喜欢是当真喜欢,见着任何一点机会就要争取。有趣,这不就跟当初的自己一样么?形势逆转,倒也异常讽刺。他微微睁了眼睛看了一眼在一旁死粘自己不走的水西流,这份久违的、熟悉的柔软,要如何真的推开?

      如果水西流像以前一样,对自己施展那温和的绕指柔,他感觉自己真的会不受控制,就脱口而出一句,“回来我身边,既往不咎了”。但他也明白,水西流对“云清”越好,就越是证明了水西流本是爱男人的,也更加一步一步赤裸裸地呈现出,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滑稽。

      所以,对于这一份一直想要追求的柔情,在当初无尽的欺骗、残酷的背叛、和弑母之仇后,再到如今的真正看清对方的个性,云清,不,罗轻在这一份爱情里已经是绝望得再也看不见任何光明了。

      跨过平凉,进入中原,绕过大漠后,云清扯了扯马儿的鬃毛,“好了,水姑娘,云某告辞了。姑娘自己路上小心。”

      水西流百般幽恨地瞪了他一眼,“哼!”她扭头。

      云清垮上马背,一扬鞭,“姑娘珍重,他日江湖再遇。”说罢,他策鞭急奔,逃避洪水恐慌一般,他要跑出有她水西流的范围,要去到这水流不到的地方去。哪怕就是自己舔舐伤口也好,午夜辗转难眠也罢,爱恨情仇,这一场江湖本就说不清,与水西流已经纠缠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退一万步来说,自己都独自过了这么多年,非常习惯没有水西流在身边、只靠回忆来度过的日子了。

      而她,若真的喜欢过云清,倒也不枉自己此次违背师傅命令出来吧。

      “云——清!”水西流忽然在他背后大声叫嚷,几乎让连天的沙漠都疯狂飞舞起来,风,也模糊了那千娇百媚的声音,“云清,我喜欢你!水西流喜欢你!”

      云清当然没有回应。

      “云清,再见啦!水西流会忘记你,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一起。”水西流大声叫嚷,“你滚回你的水榭安台吧!我水西流——一定还会再找到别人去爱的!”

      云清听之心中一惊,说不心痛是假的。只是,勾头再一瞧疯狂奔跑在官道上颠簸不已的马背,然后仰起头,双手勒紧缰绳,决定,不再回顾过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