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玩物志》平行菇

2、上清派的三个弟子 中

　　一个星期后，岳子凡拿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脸上消肿后就只剩下被蛰的地方有个颜色淡淡的小包，岳子凡满意，欢快的跑回家。
　　百里清延和苏云在院子里翻竹架子上的草药，岳子凡举着从路边掰来的葵花盘子跑过去，“秃瓢儿~，弟子拿了瓜子来孝敬您。”
　　百里清延额头上顿时青筋暴起，扔下手里的草药，喝道：“苏云，说了多少次了，要好好教教这兔崽子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你怎么教的？”
　　苏云叹口气，走到岳子凡面前，接过他手里的葵花盘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子凡，师兄不是告诉你了吗？‘儿’字是轻声，不要读出来，你怎么就记不住，儿子的‘儿’才读出来，跟我读：‘秃瓢儿~’，轻声。”
　　百里清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抄起旁边的竹竿就照两人身上抽。
　　等百里清延抽顺气了，苏云早跑没影了，岳子凡钻在晒草药的竹架子底下，摸着被抽出几条红印子的手臂，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百里清延，百里清延被看得心软了，扔下手里的竹竿，“给我出来。”
　　岳子凡犹豫了下，从架子底下爬出来，老实的站着。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百里清延这才注意到岳子凡脸上有好几个包。
　　“跟大牛去地里被蚊子叮的。”岳子凡面不改色的说道。
　　百里清延听了甚是欣慰，自家徒弟终于不那么娇气了，还记得刚把岳子凡带回来时，岳子凡睡觉时身上被叮了好几个包，各各包都肿的老大，又痒又疼，抓了疼不抓又氧的心慌，难受的哭爹喊娘，亏了百里清延会医，给岳子凡配了药膏，才消停下来。
　　作为已经不知传了多少代了的上清派掌门，百里清延今年以55了，因着平时注重修身养性，虽然脑袋顶上秃顶了，但是慈眉善目的会给人一种仙翁的感觉，看起来面色红润，身板硬朗，也就40来岁的样子。
　　上清派是早期道教派别之一，奉女道魏华存为开派祖师，第九代宗师陶弘景以茅山为中心阐扬道法，形成茅山宗。而百里一派自女道魏华存授以《黄庭经》后，奉祖师魏华存之命，必世代延续，隐于俗世间，以养身、修道为修炼之道。而每代掌门必奉行‘轮回咒现隐士必出’。
　　百里清延叹口气，无奈的想，幸好轮回咒没有在这一代现世，不然就他这几个弟子…哎！大弟子苏云对道法颇有道缘，学识渊博，可惜是个钱罐子！二弟子阮炳钦，天天对着各种动物单方面交流！三弟子岳子凡，那就是个惹祸精！

　　又过了两天，岳子凡被蛰的地方彻底好了，不仅没了印子，皮肤还嫩了不少，岳子凡高兴的帮百里清延翻草药。
　　这时，门外来了几个大婶，每人胳膊上都挂了个竹篮子，岳子凡看着有些眼熟。
　　里屋百里清延对着香案上挂着的一副写着“抚养性命守虚无，恬淡无为何思虑”的画轴出神，听到屋外的喧闹声，担心小弟子不会说话得罪了乡亲邻里，急忙走了出去。
　　走最前面的一个大婶见穿着一身黄色棉布短襟的百里清延出来，忙迎上去，“百里道长在家啊！你家大徒弟苏云在家不？”
　　百里清延内心怪异，这一帮子家庭妇女找他家大徒弟做什么？“苏云今日去后屯子李家给人瞧病去了，不知大嫂子找苏云可是有事？和贫道说就是了。”
　　几个妇女一听，百里高人也愿意听她们说，立刻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百里清延听了半天才闹懂，原来是前几天那几家的小崽子跟着自家小徒弟岳子凡到后山去捅野蜂窝，被蛰的身上到处都肿了，然后自家大徒弟苏云挨家给送了药膏，几个孩子抹了没几天肿消了连个印子都没留下不说，皮肤还嫩了不少，几位女性家长就想来道个谢，顺便讨些药回去，自己也试试看皮肤还能嫩些不。
　　岳子凡从几个大婶要找苏云时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这才想起为啥眼熟了，这几个就是和他一起捅蜂窝的几个孩子的家长，岳子凡偷偷的挪到大门口准备跑路。
　　百里清延青着脸柔声从嘴里挤出句话，“子凡啊，到为师身边来。”几个妇女留下几篮子鸡蛋，拿着药膏开心的走了。
　　百里清延抄起门边一根上次帮村民赶逃跑了的猪用的柳条，就往岳子凡身上抽，“你个不长记性的，抽死你算了，上次带人家孩子去抓蛇，人家孩子差点被蛇毒死，要不是为师救的及时，你就给人抵命去了，还不知道个轻重，长不长脑子啊你。”
　　“师傅，啊…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去帮忙的，不是我发起的组织，哎哟！师傅饶命……。”
　　岳子凡被追打满院子跑，百里清延下了狠手的打。
　　事后，岳子凡蹲在墙角，一边啃着煮鸡蛋，一边抽抽，眼泪还挂在眼眶上，“狗蛋叫我去的，又不是我的错，其他人都没挨打，干嘛老打我。”
　　苏云在一边听得差点笑出来，有点同情师傅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说起收岳子凡当徒弟，还是百里清延半年前去美国，帮自己师傅百里幕远在世前的好友引魂归国，回国前去唐人街逛了一圈时碰到的。
　　当时的岳子凡刚从少管所里放出来，看到一个外国小孩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吃，想起自己以前吃时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馋得不行。
　　蹲到小孩面前，岳子凡自以为很亲切的哄道：“小朋友，糖糖吃多了不好的，会牙齿掉光光。”
　　小孩看着面前这个穿的脏兮兮，脸上还长个大青疙瘩的人吓得不敢说话。
　　岳子凡昨天和人打架，左脸挨了一拳，左边被打掉了一颗大牙，岳子凡一咧嘴，露出缺了个牙的牙床，“看，哥哥的牙就是吃糖糖吃掉的，所以你还是把糖糖给哥哥吃吧，哥哥不怕掉牙。”岳子凡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牙龈上还留着血，对小孩来说简直就是血盆大口。
　　小孩手里的糖葫芦啪的掉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着跑掉，嘴里含糊不清的哭喊着，“妈妈，妈妈……，有怪兽要吃我。”
　　岳子凡捡起掉地上的糖葫芦，吹了吹，“呸啊！现在的孩子真不懂得尊老爱幼，应该恭敬的递到我手里才对嘛。”说完就把糖葫芦塞到嘴里。
　　百里清延看着乞丐样子的岳子凡，对一左一右的两个徒弟激动道：“看，看，那孩子身上有很高的灵气，适合修道啊！”
　　两个徒弟沉默，不忍心打击一直想找个灵气高的弟子继承衣钵的师傅，但是真想问下，‘您难道没看见那小子刚在干嘛么？’
　　百里清延走到岳子凡跟前，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孩子，你可愿拜贫道为师？”
　　岳子凡很久没听过汉语了，歪着头打量着穿黄色道袍的百里清延，和他身后穿着白色道袍的一男一女。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不淡定了，这道士不简单啊！收徒都收到国外来了。“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百里清延一听有戏，语气更加和蔼了，“孩子啊，你颇有道缘，这一生必定要走上修道这条路的。”
　　岳子凡摸摸瘪瘪的肚子，“管饭吗？”
　　百里清延哑了一秒，才反应道：“管，当然管。”
　　岳子凡一听有饭吃，激动的准备当街就跪下行从电视上看到的拜师必经之礼，跪拜礼！
　　这时百里清延才看见岳子凡肿的跟馒头一样的右手，手指弯曲着无法伸展，手腕还有些不正常的歪着，刚一直塞裤兜里没看见，一直研习医术的百里清延一把抓住准备跪下的岳子凡，仔细观察他的右手。
　　岳子凡想把手抽回来，心里忐忑，这老头会不会因为自己残了只手不收自己了啊！
　　百里清延在岳子凡有些歪的右手腕上捏了捏，疼的岳子凡差点哭出来。
　　“你手都这样了，怎么放着不管，不知道要治疗吗？”百里清延吼道。
　　岳子凡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百里清延，声音无限委屈，“我知道，可我没有钱呐。”
　　百里清延听得有些心酸，“可怜的孩子，为师会帮你治好的。”
　　岳子凡看着老头满脸的疼惜，有些感动，“我什么都不会，而且刚从少管所里放出来，你还愿意收我当徒弟吗？”
　　百里清延楞了下，岳子凡看老头的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些难过，低头小声道：“这手是我养父砍掉的，然后养父死了，他们说是我杀的，接好了手就把我抓起来了。”岳子凡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百里清延看着眼前瘦小的孩子，无声的掉着眼泪，心疼的不行，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杀人呢！“那是你杀的吗？”
　　“我没有，我一直很爱爸爸的，怎么会杀他。”岳子凡瞪着百里清延，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还说他有精神病。
　　“孩子，我相信你，你叫什么名字？”百里清延看着岳子凡清澈的眼睛，更确定自己要收这个可怜的孩子为徒了。
　　岳子凡兴奋，这是第一个相信他的人，“我叫岳子凡。”
　　百里清延想了下，“子凡子凡，与子平凡，对于你的命格不太好，以后你的道号为‘百里不凡’可好。”
　　于是，百里不凡就被带回国，成为了百里清延的三弟子，此后，一直修身养性的百里清延就过上了三天小暴躁，五天大暴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