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玩物志》平行菇

1、上清派的三个弟子 上

　　村头老杨柳下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和四个看起来就十岁出头的小孩在树根下围坐一团，嘀嘀咕咕的讨论着。
　　一个小点的孩子双手比划了个大大的圆，“那儿蜂窝足有这么大，咱们把他打下来烤着吃吧。”
　　几个孩子听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大些的少年。
　　大些的少年是这村里的孩子王，名叫张亮，平时带着几个小的上树掏鸟窝、下水摸鱼，干的多了想的也多点。
　　张亮想了下，“后山上的野蜂都毒的很，大宝，你去老道士家把小岳子叫出来。”叫大宝的小胖墩一听要叫上小岳子，想着有小岳子在他们就安全多了，欢快的跑向村子里。
　　不一会，大宝就带着一个穿着格子衬衣，下身黑色短裤，穿着一双拖鞋的少年跑了过来，少年名叫岳子凡，17岁，瘦巴巴的，衬衣明显不是他自己的，穿在身上大了一圈不说，还皱巴巴的，个子也不高，虽然17岁了，也只比15岁的张亮高一点点。
　　岳子凡右手腕缠着一圈绷带，双手插裤子口袋里，黑色短发乱翘，眉毛稀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又大又亮，双眼皮上的睫毛长长的微微上翘，鼻子挺直，嘴唇偏薄，颜色很是粉嫩，就这样一个精致漂亮的少年脸上却挂着痞笑，破坏了美感。“哟!狗蛋，咱快走吧，后屯那帮王八犊子老枪咱东西，别让爷白跑一趟。”
　　被叫做狗蛋的张亮憋着一口气，敢怒不敢言。自从半年前这个叫岳子凡的被老道士带到清慈村后，他孩子王的地位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张亮瞅着空就去找岳子凡麻烦，最后两人打了一架，以张亮惨败为结局，后来张亮看岳子凡没有抢他小弟的打算才勉强跟他玩，有次岳子凡听张亮老爷叫他儿时的小名“狗蛋”，就再也没叫过他大名。
　　几人跑到后山，离的老远就看见一颗野枣树上一个比足球还大些的蜂窝挂在树枝上。
　　孩子王张亮发话，“小岳子，咱们里面就属你跑的最快，你拿着这根杆子去把蜂窝捅下来，然后往左边那个土丘后面跑，再跑个十来米就有个我们前几天挖好的土洞，你钻进去用旁边的木板子把洞口堵上，峰就钻不进去了。”
　　张亮把一根两米多长的竹竿递给岳子凡，又对其他几个小孩说道：“等小岳子把大部分峰引走后，我去引剩下的峰，你们几个去捡蜂窝，注意别被窝里躲着的峰蜇了，这峰老毒了，蜇一下得疼好几天。都记住了没？”几个小孩忙点头。
　　岳子凡一把揪住张亮的衣领子，眉峰挑起，“我捅蜂窝最危险，咱可说好了，过会烤蛆你可得多分我些。”
　　张亮抢回自己的领子，一副快要吐了的样子，“什么烤蛆啊，那叫烤蛹，你恶不恶心，少废话，你赶紧去。”
　　“还蛹呢，不跟蛆长一德行啊！”岳子凡自言自语的走向蜂窝，边走边观察地形，走到树下仰头看了看蜂窝，一棍子把蜂窝打下来，撒腿就往左边的土丘跑去。
　　躲在草丛里的几个小的看见蜂窝掉地上，野蜂一股脑的跟在岳子凡后头，兴奋的把张亮往外推，“亮哥，你快去，蜂窝掉下来了。”
　　张亮被推出来，满脸无奈，“我看见了，又没瞎，推个屁啊！”张亮跑到蜂窝三米开外，用几个石头砸蜂窝，几只围着蜂窝转的和刚从蜂窝里爬出来的峰立刻锁定张亮，发起攻击，张亮忙往岳子凡相反的方向跑。
　　几个小的刚从草丛里爬出来，准备去捡蜂窝，就听到一声爆吼。“你娘的，狗蛋，我草你……你说的洞呢！”岳子凡边吼边向蜂窝这边跑来，后面还跟了一群野蜂，岳子凡挥舞着双手，显然是已经被峰追到了。
　　张亮才跑开几步，几个小的吓得傻站在那里。
　　张亮一看这情况，心里暗叫‘完蛋了’，“你们几个快跑啊，傻站那里喂峰啊！”张亮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几个小的追着张亮赶紧跑，然后就形成了‘张亮前面跑，后面跟着十来只峰，再后面是几个小孩，然后是岳子凡，最后是数量可观的蜂群’的队形。
　　张亮快哭出来了，干嘛都追着他跑啊。前面不远有条河，张亮喘着粗气大喊道：“前面有水，都跳进去。”
　　岳子凡不愧跑的最快，一听有水，瞬间追上最前面的张亮，野蜂也随之包围几人，几人被蛰的哇哇大叫。岳子凡看到小河又加了速度，第一个跳进去。
　　后面几个都跳进水里，憋着气看水面上的野蜂嗡嗡乱飞，找不到目标的蜂群不一会就飞走了，岳子凡爬上岸边，头发滴着水全贴在被蛰成红肿的猪头脸上。
　　其他孩子天天在山沟里跑，被蛰也不是一两次了，就是觉得疼的不行，岳子凡第一次被蛰成这样，哇的一声就哭了，冲过去把刚爬上来的张亮一脚又踹到水里去，“你个狗养的，疼死我了，呜…呜…，让我师傅看到会打死我的，你个祸害，你给爷等着。”说完，岳子凡嚎啕着跑了。
　　张亮被岳子凡踹水里，呛了好几口水，边咳水边爬上岸，一拳捶地上，“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们陪你一起被蛰，你才是祸害，老子再也不跟你玩了。”张亮绕过蜂窝去看前几天挖的洞，那里早被前天下的一场大雨冲塌了。
　　岳子凡跑回家，躲大门口探头往院子里看，院子里只有二师姐阮炳钦坐在摇椅上摇来晃去，怀里抱着隔壁大牛家的一只白公鸡，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鸡背，闭目养神。
　　岳子凡仔细听了下，没其他声音，想是师傅已经午睡去了，小心翼翼的跑进院子，一把捂住二师姐的嘴，阮炳钦被眼前的红色猪头吓了一跳，使劲挣扎。
　　“师姐，是我，大师兄人呢？”岳子凡压着嗓子问。
　　“唔唔…”阮炳钦继续挣扎，鼻子和嘴一起被岳子凡用手捂住，她快被憋死了。
　　“快告诉我，大师兄呢？”岳子凡怕师傅被吵醒，忙往左右看看，见师姐不回答，一直挣扎，才发现自己还捂着人家嘴呢，忙放开，做悔悟状。
　　阮炳钦很有种踹死他的冲动，但是看岳子凡顶着个猪头，身上也有好几块红肿，衣服还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就知道岳子凡又去闯祸了。上下巡视了下岳子凡的狼狈样，指了指后院，抱着大白公鸡坐下继续揺。
　　岳子凡跑到通往后院的小门，回头看了一眼，阮炳钦摇着椅子，低着头，对着公鸡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小，听不清在说什么。吓得岳子凡拔腿就往后院跑，这位二师姐太吓人了，一天不是对着鸡就是对着狗念叨，现在不会是在诅咒他吧！
　　苏云拿着水管给后院种的一片草药浇水，就看见岳子凡顶着张猪头脸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苏云装作没看见他，继续浇水，岳子凡可怜兮兮的凑到苏云面前，亮了亮胳膊，“师兄，大师兄，给我点药呗，疼死了…。”
　　苏云，今年21岁，身材欣长，一张清冷的脸上配着细长上挑的眼睛，眉心一点红痣，笑的时候分外妖娆，所以苏云很少笑，穿上一身白色道袍后，颇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从小跟在师傅百里清延身边，在苏云9岁时，和师傅百里清延外出遇到重病被家人抛弃在诊所门口，年仅8岁的阮炳钦，百里清延将其捡回治好了病，并收为弟子。
　　苏云扔掉手里的水管，面无表情的看着岳子凡，“说吧！怎么回事？”
　　岳子凡被苏云看的发憷，低着头小声道：“和…和狗蛋他们上山…捅蜂窝被蛰了！”
　　“这衣服呢？”
　　“跳水里躲野蜂，然后…就这样了。”岳子凡无辜道。
　　苏云盯了一会岳子凡，直把岳子凡盯的不敢抬头。
　　“衣服自己自己洗掉。”苏云声音毫无起伏，岳子凡忙不是跌的应是。
　　“跟过来。”苏云转身出了后院，进到卧室在柜子里翻了盒药膏，给岳子凡抹脸上，岳子凡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叫疼。
　　苏云给他抹完脸把药塞岳子凡手里，“身上自己抹，一起去后山的还有谁？”苏云在柜子里又拿出几盒药膏装好。岳子凡乖乖的都说了出来，苏云便拿着药出去了。
　　岳子凡长出一口气，赶紧给身上涂药，一边抹嘴里一边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岳子凡不敢呆家里，怕被百里清延看到，拿着药就跑到隔壁大牛家里，大牛本名并不叫大牛，因着人长得壮，也憨厚，家里养了两头牛，村里人都喊他大牛。
　　岳子凡死乞白赖的呆大牛家不走，还威胁大牛要是敢告诉百里清延自己去捅蜂窝，就让他家的鸡呀牛呀的永无安宁之日，在大牛家蹭吃蹭喝，大牛家屋子不少，床就一张。
　　岳子凡晚上只能窝大牛家外屋的硬板沙发上睡，大牛看他可怜兮兮的，仍给他一条薄毯子，岳子凡包上倒头就睡，大牛颇为无奈的看着睡得口水横流的岳子凡，想着明天怎么把这小王八蛋打发走。
　　第二天岳子凡起个大早，跟在大牛屁股后面下地去了，大牛家地里种的水稻，挽起裤子下水田除草。
　　岳子凡扔掉拖鞋，撒着欢的奔进水田玩去了。大牛也不管他，自己干自己的。
　　到中午，太阳毒的厉害，大牛擦了把脸上的汗，岳子凡摇摇晃晃的走到大牛跟前，一下子就倒在水田里面了，大牛吓了一跳，赶紧把岳子凡上半身从水田里扒拉出来，岳子凡半个身子都沾上了泥巴，“小岳子？你这是咋的了？”
　　岳子凡本来被峰蛰的红肿的脸显得更红了，虚弱的瞥了大牛一眼，“我…头晕！还想吐。”
　　大牛看岳子凡的脸色是看不出什么，摸了下他额头，滚烫滚烫的，憋到岳子凡手里提的东西，冷汗刷的就下来了，那一长串用草绳拴起来的青蛙少说也有个十来只，没一整个早上那是肯定是抓不来的。
　　这下大牛知道岳子凡是怎么了，一整个早上太阳底下跑着抓青蛙，中暑了！“你都晕成这样了，怎么不知道去休息下。”
　　“我…我以为…以为这是中毒特有的并发症。”岳子凡无力的哼哼。
　　大牛泪流满面，这要是中毒的并发症你昨天就这样了，还能让你这祸害活到今天？
　　大牛把岳子凡背回家，放床上后忙里忙外的给他降暑，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隔壁那个护犊子的老头知道后跟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