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夜水岚

2、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2）-修改版

　　大概喝了酒，到了后半夜，我睡得口干舌燥地爬起来喝水。走到客厅，就看到吧台边亮着壁灯，凌柯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我，端着酒杯，另一只手上还夹着烟，四周都静悄悄的。我踮着脚走过去，刚走到他身后，正想用力拍他一下，他突然就回过头来：“你想干嘛？”

　　反倒是我被他吓得不轻：“你吓死我了。”

　　他扯着嘴角讥笑我：“偷鸡不成蚀把米。”又一副训人的口气，“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口渴，”看到他面前放着的酒杯，伸手就想去拿，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口渴就喝水。”

　　我咕哝了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跑到厨房倒了杯水喝。出来，他又赶我：“快去睡觉。”

　　“你还不睡？”

　　“抽完这根烟，我就睡了。”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从二楼下来吃早餐兼午餐。他大概正打算出门，一边系着领带，一边对我说：“晚上Linda还会过来，你跟她道个歉。”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晚上不要闹脾气，记得跟Linda道个歉。”

　　因为宿醉，我的脑子还有些混沌，直到在脑海里把这个名字的笔画写了一遍，才渐渐想起来，Linda，就是他冲冠一怒的红颜。凌柯说他一时没看清，我看他是比谁都看得清楚，英雄救美，美人再以身相许，多好多浪漫的故事。

　　我冷冷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道歉。”

　　凌柯大约又要训我，手机却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半刻，口气就很不善：“玩风投这点都玩不起，乘早给我滚蛋，”过了会儿，又冷笑，“行，他要跳楼，不正好给你腾出位置，”到最后明显已经很没耐心了，语气反倒越发慢条斯理，“以后这些破事少来跟我说，我养一帮人，闲着没事吗——”

　　我就知道凌柯心情不好，虽然有时候我会对他胡搅蛮缠，但他要是真的板起脸来，我倒也不敢惹他，于是便跑开了。等我泡了一杯咖啡出来，他已经走了。我走到在窗口，看着他利落地上车，发动引擎，车子迅速消失在街角，没有一丝迟缓。我站了很久，突然下定决心，我要回国。

　　我只怕自己反悔，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打车去了机场。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已经踏在了祖国的领土上。手机刚开机，就有短信提示。我打开，看到JoJo发过来的信息：在哪儿？

　　我回过去：我回国了。

　　JoJo很快回过来：来真的？你家Eric刚才来找过你。

　　我还想回过去，屏幕上就闪出了凌柯的名字，我顺手按了接听键，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隐隐有一种得意。

　　“在哪儿？”

　　“我回国了。”

　　他竟然轻笑了声：“行啊，杜心悦，你出息了啊，玩了七八年，终于知道换花样了。”

　　我刚才的得意瞬间就荡然无存，只赌气地说：“凌柯，我再也不回纽约了。”

　　“行，你爱怎样就怎样。”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电话挂了，气得我一团火又生生憋了回去。

　　等我回了家，才从老爷子那里找到了安慰。就我回国一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我家的老爷子了。老爷子有一句很对我的胃口，儿子是用来打的，女儿是用来宠的。天大的事，我总觉得只要往我家老爷子怀里一躲，他上能给我挡天兵天将，下能帮我灭魑魅魍魉，走到哪里，我都可以横行霸道。

　　所以小时候大哥犯事，就老让我替他背黑锅。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只要我往前一站，嘴角一搭，老爷子天大的火也立刻灭了，还得好吃好喝的来哄我。可见我在家的地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年我要出国，张妈还告诉我，老爷子背着我偷偷地掉了好几滴泪。这次听说我留在国内不出去了，直乐和，对我突然回国一事也忘记了盘问。

　　我赖在老爷子的怀里，撒娇耍赖，乘机再指挥着杜大少给我端茶送水削水果，惹得杜心容暗中直瞪我。最后老爷子回房睡了，我正打算开溜，就被杜心容堵在了客厅里。

　　我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冲着他讨好地笑：“大哥，小妹我刚刚下飞机，精神疲惫，有什么话留明天再说。”

　　他根本不在意我说了什么，把我重新按在沙发上，一副审问的样子：“说吧，为什么突然回国？”

　　老爷子都忘记的事，他倒是记得清楚。

　　我无趣地撇了撇嘴：“老爷子年纪大了，回来陪他呀。”

　　杜心容优雅地翘着二郎腿，挖苦我：“得了吧，老爷子健康着呢，当年闹着出国怎么不想想老爷子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他这样轻佻的姿态和语气，倒是跟凌柯有几分相像。他们其实也是一块儿混到大的，当年打架生事，逃学罚站，无一不做，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

　　凌伯伯和我家老爷子也算是政商界的名人，据说第一次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碰个正着，好生尴尬了一番，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后来两人每次见面，必先得握手问候，然后再研讨一番教子秘方，才各自带着儿子回家领罚。

　　如果不是大哥，我也不会遇到凌柯。这话倒不是我说的，是杜心容“痛心疾首”地对着老爷子说的。当年我闹着要跟凌柯出国，老爷子说我年纪太小，死活不同意，看我十分坚持，逼问我原因。

　　我也没瞒他，我那时也不算小了，整整十五岁，刚读完初中，已经知道外国的女人都很开放，凌柯去了美国，岂不是羊入虎口，我怎么着也得跟着去看着他。老爷子当时就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老爷子不同意，又厚脸皮地加了句：“爸爸，你不是老说凌柯是你半个儿子么，那不就是那个——什么的意思，”又干脆耍赖，“我喜欢凌柯，我就喜欢凌柯，我就要跟在他身边。”

　　老爷子直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倒是凌伯伯听了，哈哈大笑，还赞我性格爽直，女中豪杰，当场玩笑般认下我这个儿媳妇。

　　想起当年，我就不胜唏嘘。去了美国，我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凌柯不是羊，而是狼，美国的女人也不是老虎。凌柯去了美国，那是狼找到了羊群，从此乐此不疲。JoJo说得对，我早该看清事实。

　　杜心容见我半天没说话，也不再跟我绕弯弯，直接问我：“是不是又跟凌柯吵架了？”

　　我低着头没有吭声。

　　杜心容拿手指狠狠地敲我的额头：“就这么点出息。”

　　我怀疑他根本就是乘机报复我刚才使唤他的事。捂着额头，瞪他：“用得着下手这么重么。”

　　“我敲醒你。”

　　我怒道：“不用你敲，我已经醒了。”

　　他倒是噢了一声，还故意把耳朵凑过来，奇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一边不耐烦地挥着手，一边上楼往卧室走：“你没听错，以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光道，天大的事也与他无关了。”顺手再把卧室的门“砰”地一关，世界顿时清静了下来，我靠在门上，却又突然难过得直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