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微华年》音乐水果Joyce

27、梦魇无边

　　第二十七章梦魇无边
　　身侧是无边的黑暗，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缓步而行。
　　人影淙淙而过，像一卷漫长古老的画轴上的人物肖像，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鲜活。
　　怜幽、师父、以汶、流火、萧坼晓、萧夜、萧舟雨、木槿、红莲、池镜心……
　　我伸出手，想轻轻地触碰他们，然而，这些生动的画面在我微凉的指尖接触到他们的那一刹那，破碎成风，像刀子一般划过我的脸庞。
　　我皱着眉，抱着冰凉的胳膊立在原地。
　　向前，无边黑暗；向后，黑暗无边。
　　而身侧的人影，只不过是黑暗中的幻象，一触即碎。
　　缓缓躺下，蜷起自己的身子，屈膝，用手臂紧紧环着自己。
　　最终，剩下的，只有我。

　　闭着眼睛，忘了时间，偶尔有温热的水擦过干裂的嘴唇，身体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没有疼痛，没有不安。
　　温热的水，时而甜，时而咸。
　　我听到了水声，倒水声，叹气声，还有，说话声。
　　“丫头怎么还不醒？”一个很慈祥的声音问道。
　　“该醒了。”好像是池镜心。
　　“我已经派人去接怜幽了。”哎？这个声音好像师父？
　　“谁？”简洁地问道，像是红莲。
　　“她的夫君！”另外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再过三天她若再不醒，恐怕是被困在迷寰术的幻境里了。”红莲冷静道。
　　“吸收了魔寰教的阴柔之术，加上她自己本身阳性的华年功，未经调息，便被震断筋脉。小丫头是根本没有震住身体内的任何力量。”慈祥的声音响起。
　　“这也奇怪，她是华年派里少见的不能抵抗魔寰教巫术的华年印主。”池镜心道。
　　“那不叫巫术，只是不同宗不同源。”红莲没好气地反驳道。
　　“静林，你怎么带的徒弟？”慈祥的声音质疑道。
　　“还能怎么带？她一个人把萧国搅得翻天覆地，自己刺激了华年印，这都没跟我说。”师父道。
　　“那，我们是不是快有徒孙了？”慈祥的声音问。
　　“任长老，现在锦微命悬一线，等她醒来，两位再讨论好吗？”池镜心道。
　　听着他们闹闹哄哄的对话，我想笑，可是他们听不见我的笑；我想说“我醒了”，可是他们听不见我说话。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没有感觉；动了动腿，也没有感觉。
　　难道，筋脉尽断？失去知觉？只剩下了听力？
　　“奇怪，锦微应该从迷寰术的幻境里出来了。”红莲疑惑道，“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脉细微弱，气若游丝……她夫君什么时候来？”
　　“应该就是这两天，怎么了？”师父问。
　　“锦微，好像，没有求生的意志。”红莲解释道。
　　“什么？！”三人又齐声道。
　　“迷寰术，根据我的了解，会在让人陷入时进到一个幻境里，那是一个过去与未来交织的环境，或者被迷惑，或者无意识地拒绝，如果这时候无法走出幻境，就真的危险了。”红莲道。
　　“这个危险，就是丫头会永久在幻境里沉睡，会把幻境当做现实。”慈祥的声音道。
　　“如果她能听见我们在说话，离开幻境就不是难题了。”红莲道。
　　这时，平静的空气里有一只鸽子“扑棱扑棱”地落了进来，简静林抓住那只鸽子，凝声道：“救兵到了。”
　　不多时，淡淡的菊香幽幽地飘了过来，在离我脸很近的地方，我听到了他的哽咽声。
　　“怜幽，我们也不确定锦微能否听见，她现在被困在了迷寰术的幻境里。三天内不醒，这辈子就怕醒不过来了。”师父沉声道。
　　“你们？”怜幽收起哽咽声，问道。
　　“华年派的长老任善华、池镜心，魔寰教的红莲。”师父简洁道。
　　“魔寰教？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怜幽好像是扑了过去。
　　似乎被师父挡了开，红莲顿了一下，泄气道：“我没有想到，斑若会对她下手。”
　　怜幽似乎甩开了拦着他的人，坐下，狠声道：“好！微微是怎么会去魔寰教的？”
　　“嗯，是红莲接过去的。”池镜心道。
　　“接？哼，恐怕是绑架吧。你是不是也在当场，华年派池长老，袖手旁观的下场就是让微微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怜幽厉声道。
　　“在下有此意，一探魔寰教虚实。”池镜心不动声色道。
　　“有此意？你怎么不去？你是华年派长老，凭什么让微微一马当先？你想过这有多危险吗？微微可能一辈子就要这么躺着了！”怜幽愤恨道。
　　“现在不是怪谁的时候，怜幽。”师父劝解道。
　　怜幽气极，桌子一拍，扬声道：“如果微微醒不过来，我会让中原烟州踏平宿昔大漠的！你们现在出去，微微由我来照顾！”
　　没有反驳声，都是离去的脚步声。
　　隐约听到“皇家的人，得罪不起呀”的不屑声音，好像是红莲。
　　怜幽关上房门，轻轻地走到我床边，坐了下来。
　　下一秒，他好像伏在了我身上，哭得很伤心，断断续续道：“从你离开薄蔓山的那一刻，我就怕你回不来。微微，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我不希望一个人。谁让你那么勇敢，事事都要冲锋陷阵，你是有家室的人，你出了事，我怎么办？微微，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呀？”
　　嘴唇上一片温热，柔软的，很舒服。我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那片温热，怜幽的声音惊道：“你知道我在这里？你可以听见我？那就好那就好，你躺了这么久，身上一定很麻吧，我帮你洗澡好不好？然后给你按摩下肌肉？他们太不会照顾人了，怎么能把你一个女孩子扔在这里就站在旁边说风凉话？”
　　因为，他们不是你呀，怜幽。
　　在所有人都在讨论为什么我不醒时，只有你会关心为什么我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怕是你风尘仆仆的一路赶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吧，宿昔的天气干燥，不知道你受得了吗？我很想醒来，抱着你问你，可我动不了，只能躺在这里听着你独自流泪，连一个最基本的温暖怀抱都给不了你。
　　好像有水声，你在给我洗澡？
　　“我找到很多玫瑰花瓣，微微，我把你洗得香香的好不好？温热的水可以让你的肌肉放松，我给你按按，很快你的身体就有知觉了，别怕，我在这里呢。”怜幽一边撩水一边对我说。
　　轻柔的声音，温柔的语气，黑暗渐渐地褪去。

　　依然是幻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四周的黑暗已然大凉，这种天色，仿佛是黎明前，不是透亮，但已远离了黑暗。
　　我向前走着，仍然赤着脚，风呼呼地吹过。
　　前方，是一处白色悬崖。
　　而白色悬崖的下方，是蔚蓝的海，平静的海面，呈现出了深浅不一的蓝色。
　　风从身后吹来，吹向悬崖，吹向海面。
　　我张开手臂，想随风而舞。
　　身后的风推着我，推着我，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应该纵身一跃。
　　这样的高度，有轻功，也会摔死吧？
　　何况，武功尽失的简锦微，还是在幻境之中。
　　难道，我要摔死在幻境里？
　　菊香，怜幽。
　　“微微，今天是我来宿昔的第三天了，那群老不死的说，如果你再不醒来，你就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老不死的？呵呵，看来怜幽很憎恨他们。
　　难道我会变成活死人？
　　我在幻境里张望着，身后是白茫茫一片，身前是白色悬崖。
　　纵身一跃，是结束生命？还是新的开始？
　　“微微，你在听吗？哎……我……哎，其实我别无所求。我并没有在皇宫里长大，对身外之物并没有太多要求，无论你是不是华年印主，是否功成名就，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好不好，我们好不好。哎。”怜幽不停地叹气。
　　“微微，你醒来好不好？看我一眼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这里唱着独角戏，我希望你可以醒来，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大漠的星星应该比中原的亮且多吧？”
　　“就算你没有武功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养你的。你不许觉得丢人哦，虽然女人更有发言权，但我好歹也是个老板，只要你不介意含情阁的环境。我保证让你下半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其实，我没有告诉你的是，虽然我不喜欢小孩，因为那些小孩子都不是咱们的呀。如果咱们有了孩子，我肯定会很爱他的。所以，微微，你早点醒来好不好？我从来也没有过一个和睦完整的家庭，这是我的愿望，我们一起来实现，你我，几个孩子。几个孩子好呢？五个太多了，那就三个？其实我也不嫌多，老鸨可是个不错的管家人选，小连也可以给咱们当佣人，还有……”
　　怜幽似乎睡了过去，他这三天恐怕没有闭眼吧。
　　老鸨当管家？那家里还不得变成含情阁呀？不行不行。

　　白色悬崖，似乎别无选择。
　　张开手臂，轻轻一跃，沉重的身体在风中飞舞着，像海鸟一样自由。而我在空中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扎进了海水里。
　　我摇摇头，没有呛水的窒息感。
　　下一刻，我睁开了眼睛。
　　只见怜幽趴在了我身上，睡得并不踏实，苍白的侧脸上挂着泪痕。
　　我心一疼，抬起手，轻轻地擦过。
　　划过柔嫩的皮肤，怜幽皱了皱眉，轻抚着他的脸，他立刻惊醒。
　　“你你你，醒了？”
　　“嗯，有人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还让我帮他实现愿望。我再不醒，岂不是太不厚道了？”
　　“微微！”没有与我顶嘴，怜幽直直地看着我。
　　“嗷呜！”怜幽叫了一声。
　　“你掐自己干嘛呀？怕你是在做梦？你掐我呀！也不嫌疼！”我无奈道。
　　一个轻扑，怜幽彻底地压在了我身上。
　　一个温柔悠长的吻。
　　“微微，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