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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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沐青依约来到南宫家的正门前。此时天色已渐苍茫，有人点起了灯火。有小厮正地牵着一匹马往这边走来，李和风却还没到。
那马一身纯黑的毛皮，正闪着幽亮的光泽，隐隐泛着青色。它随意地走到了门前，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不紧不慢的节奏，一派悠然之态。但从它眸中的傲气，以及身前小厮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不难看出这马的不好相与。
“青雷！” 沐青忍不住上前轻唤，话音刚落，人却又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忐忑。
青雷闻听这唤声，却兴奋了起来，仰着长颈嘶鸣了一声，刨起蹄子便向沐青冲了过来。那小厮没能拉住，却被扯得缰绳也离了手，不由一脸的惨白。
沐青也吓了一跳，要再退却已是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冲到自己面前。还未来得及闭眼，脸颊上已是一阵湿热，头发也被扯得一阵生疼。
“好了好了，别舔了，别嚼我的头发！那不是草！”沐青一面侧头躲着，一面奋力把自己可怜的发从马嘴中解救出来，一片狼狈的模样。
而一旁那个小厮已看得是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推开正闹得得意的青雷，沐青轻喘着气，一手努力去抚平自己已变得有些湿漉漉的乱发，另一手则怀念地抚上青雷颈脖上柔顺的长鬃。
“坏孩子，原来你还真认得我啊，也不枉我疼你一场。”沐青嘴里感慨着，手上的力度也越加柔和，引得那马微微闭了眼，却是难得的温顺之态。
“它当然会记得你，这青雷之名本就是你起的啊。”
清朗的语声响起，隐隐带着笑意。沐青讪讪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无视青雷低低的抗议，回头朝门口看去。
左右立着两盏造型古朴的铜灯，正闪着微黄的光，映出李和风月白的袍子，和他脸上温暖的笑，原本的沉重像是被卸去了不少。
沐青看他迈步下了台阶，肩上只挽了个简单的包袱，不由也笑道：“你的家当也够少的，怎得收拾了这么久，还去做什么了？”
李和风对着一旁的那个小厮轻声道了谢，走到沐青身边，也抬手轻拍了拍因见着主人而更加兴奋的青雷。
“我做的事，你不是也去做了一遍么？”
沐青知他说的是向二姑娘身边的人查探一事，再看他一脸镇定，喜道：“有眉目了？”
李和风却摇了摇头：“眉目倒还谈不上，待会路上再和你细说。走吧。”
说完李和风已经利落地挽缰踏镫，翻身于马上坐定。他身子微微侧倾，一只手却伸向了还待再言的沐青：“上来吧。”
沐青呆了呆，退后半步避开了他的手，嘴里喃喃道：“南宫家也真小气，连匹马都不舍得给我备上……”
再回头想找那牵马的小厮，却见他早已失了去向，沐青不由暗暗叫苦，却仍是不肯上前。
李和风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着恼，只是收回了手臂，坐直了身子，笑道：“是我让他们不用备的。而且就算备下了，以你的能耐，能坐得稳么？别告诉我你学会了，打死我都不会信的。”
沐青闻言又呆了呆，嘴里虽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心里却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曾经在学骑马时被原本温顺的牡马重重地甩了下来，若非是眼前的这家伙手快，只怕自己就没了性命。自那之后沐青就再不敢独自骑马了，这么多年唯一坐过的就是眼前的青雷。只是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而现在的自己，还有共乘的勇气吗？却已是理不清了。
“那……我还是走着去吧，可好？”沐青还在挣扎着。
李和风瞧出了她的犹豫，却只作不觉，沉吟道：“你要用走的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眼下天色已晚了，用走的……怕是要到荒郊野外过夜了。”
见沐青似无所觉，还是一脸的挣扎，李和风又加了把火：“而且，等你慢腾腾地走了过去，湄儿只怕已经被带得远远的了，可不是误了大事？”
沐青听了这话，顿时猛醒，暗自起责怪自己的扭捏来。
无奈地上前，沐青将手交到早已伸过来的大手中，还在自责的她没注意到马上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放松。
还在胡思乱想着，沐青只觉手上一紧，下一刻自己已到了马背上，被安置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不多时，两人便出了南宫城，踏上了官道。马蹄的得得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得清晰。
李和风将沐青揽在了挽缰的手臂之间，似乎知道她的不自在，小心地隔了些许距离，尽量免去了肢体间的碰触。但饶是如此，沐青却依然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热度，还有那似有还无的独特的气息，再三的撩拨在她的颈后。
沐青不由僵直了身子，眼睛也不敢乱瞄，连呼吸都只嫌动静太大。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仿佛连空气也随着这笑轻轻震动着。“你确定要保持这个姿势么？不要怪我没提醒你，用不了多久怕就要埋怨腰酸了。”
“不可以么？”沐青被他一说，也觉出了自己的过度紧张，只是嘴里还要逞强。
“我倒是没意见，不过就苦了可怜的青雷了。”
沐青这才发现坐下的青雷在不耐地变换着步子，喷着白气。再看自己，一双无处可放的手竟在无意识中把它顺亮的鬃毛揪得是乱七八糟。
讪讪地缩回手，沐青讨好地缓缓梳理着马鬃，以湮灭自己的恶行。一边听着身后的低笑，对着眼前的夜色翻了翻白眼。
“刻薄的家伙，怎么没人知道你这一面啊？”话虽这样说着，沐青的身体却已不知不觉得放松了下来。
李和风感觉到她的放松，也不再开口打趣，只是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的温暖。
夜风清凉，一扫白日的燥意，官道上只听到青雷的马蹄声。偶有流萤飞过，入了道旁的草中便失了踪迹。
白日的紧张慢慢退去，沐青随着马背的起伏，只觉得一阵阵的困意涌了上来，身子也是不由地越来越歪，竟是完全倚入了身后的怀抱。
李和风任由她的发香沾染在自己胸前的衫子上，只是稍稍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得更为舒适。
也不知过了多久，官道的前方隐隐传来车马声。
李和风抬袖轻掩了怀中人的耳，怕搅了她的轻眠。自己却凝神细听。只觉从那声音来看，来人阵势应该不小，只是为何会如自己般夜行，却是不得而知。
还在想着，只觉袖子被轻轻拂开，怀里的人已经直起身子，揉了揉眼，四处张望，最后回头对上李和风的眼，却是难得一见的娇憨之态。
“我怎的就困成这样了？也不叫我。”声音中也多了丝甜意，像是尚未睡醒时的呢喃。
李和风的心顿时狂跳，一时竟说不出话。只能呆呆看着她的眼从如水朦胧而逐渐清明，再快速移了开去。
“是不是听见什么声音？像是有人也和我们一样在赶路。”说话间，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沐青。
李和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是啊，而且就快到跟前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队车马就从茫茫的夜色中显出了踪迹。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四匹健马，马上的精壮汉子身饰一式的黑衣，神情在见着李和风两人后也变得戒备起来。
马后跟着的，却是几辆宽大的马车。其中一辆尤为富丽，双马套辕，车舆的四周饰着锦缎，侧边的窗棂处飘着细致的轻帘，透出柔黄的光亮，隐隐可见人影。
车前除了赶车的车夫，还坐着个丫环。看到他们，那丫环脸上显出些许讶异，转身向车内说了些什么。
沐青低声笑道：“看他们那样子，不会把我们当作盗贼吧？”
李和风只在初见时仔细审视了一眼，觉得无甚可疑之处，便调回了视线，仍只看着沐青背后稍稍散乱的发丝，在脑子里已是伸手去抚了几次。
听到沐青的说笑，他忙忙敛了敛心思，正待搭话，只觉身前的人突然间挺直了身子，纤细的脊背此时却微微地抖着。而原本轻搭在自己袖上的那只手，此时也无意识地紧了紧。
李和风心里暗惊，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不由也愣在了当场。
车窗上的帘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撩起，露出了一张明媚的面容。柳眉斜飞，杏眼低垂，顾盼间仍然是神采飞扬，却又多了几分妩媚风流。不点而朱的红唇，此刻却正因惊讶而微张着。
青雷的步子却一直丝毫未曾停下，不多时，那马车便错身而过，渐渐行远，消失在身后的夜色中。
沉默片刻，沐青低声说道：“南宫大姑娘……还是那么美丽啊。”
夜又深了些，风从沐青的身边流过，丝丝凉意沾上了原本单薄的衣衫。她不由伸手环住了自己，轻声说道，“对了，我们这是要赶一夜的路吗？”
李和风的声音响起，却是一贯的清朗，“放心，不会让你露宿在这荒郊的。眼下虽说已入了夏，这夜里还是凉意入骨。万一你要是吹个风受个凉的，我可不是给自己平白找罪么？”
沐青听出他话里的暖意，只觉身上的凉意也慢慢地消散开去，渐渐有了力气回嘴：“我自吹我的风，又与你何干，不用劳烦你往自己身上揽。”
“你啊，怎得就没人知道你这不饶人的一面？我为你揽的事还算少么？小时候咱俩作的那些淘气事，每到受罚时，又有哪一次不是我揽下来的？为这我多挨了多少下师父的柳条啊。偏偏每次他老人家还非要边打边念叨：‘你看青儿多懂事，就你淘气！越发淘气地不像话！’”
沐青听他拿捏着调子学着师父的口气，倒也有几分神似。再想想自己那时的淘气，终是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谁让你是师父的得意高徒啊，平时不好好练功，偏四处瞎闹，被骂也是应该。”
“你啊……”这次的声音却似多了几分疼惜之意。
沐青又笑了笑，却也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的手离开了缰绳，任他把自己轻轻揽进了怀中，隔断这越发沁凉的夜风，慢慢闭了眼。
“还有多远？到了记得叫醒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