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1 ...
-
沐青不忍见他的表情，只得又低下头去，轻道：“我只是想问你，你就这样追了出来，那湄儿怎么办？我只是怕那边要出大事。”
李和风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复又微笑道：“你还是那么疼爱湄儿呢，且放宽心吧，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就回去。我会竭力护她周全的。”
沐青皱了皱眉，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不甚舒坦，正开口反驳：“我不是……”，脑海中却响起了那天湖上凌乱的琴声。她迟疑再三，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把视线调开，遥遥地看向林子那一头。
在林子那一边，紫衣人正背对着这边，却是倒背着双手，轻轻仰头看天，一派悠然之姿。沐青看看他，又想到自己这边的纠结和狼狈，却都是因为他一时的兴起所致，只觉得他那悠然的模样好生碍眼。
偏偏这人又武功不凡，不光自己不是敌手，就算是李和风，只怕也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来，沐青想到这，心头的烦扰又增了几分。再回头看身边的李和风，却见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文表情，抚平方才被撩起的衣袖，径向那紫衣人走了过去。
沐青看他从自己身边经过，方才被自己打上的右手此刻正微微扶住残雪剑的剑柄，不由暗自责怪自己。明明见他追来时还是欢喜不已，怎得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偏和他怄起气来，倒显得自己像个孩子了。偏偏强敌在前，这气也怄得十分不是时候。
沐青正忐忑着，却见李和风走近那紫衣人，低低地说了些什么，只是沐青和他们离得甚远，却是听不真切。而那紫衣人闻言笑了笑，也说了句什么，却显出满意的样子。
沐青大急，还在猜测着，就见两人都已停下了交谈。李和风已经转过身朝自己走了过来，原本扶剑的手也已掩进了袖内，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待到了近前，李和风轻道：“我们走吧，看看湄儿那边现在怎样了。”说完便径自提步朝林外行去，眼神却一直不曾对上沐青，只是那步子却是比寻常要缓了很多，像是在等她跟上。
这结果大出沐青的意料，正要赶上去追问缘由，却见那边的紫衣人冲这边朗声道：“在下岳流辰，李兄莫要忘了才是。”
李和风的步子稍停，微微折身言道：“岳兄放心，和风虽不才，这守信两字还是认得的，自不会让岳兄失望。”
“那就好，还有青青姑娘，也愿后会有期了。”
沐青微诧，对上岳流辰的带笑眼眸，不由微扯了扯唇角，待也跟着客套一番，李和风的声音已然抢先响起。
“师姐姓沐，岳兄还是以此相称为妥。”
岳流辰也不以为意，依然含笑而言：“李兄所言甚是，女子的闺名确实是不可随意称呼的，倒是我造次了。”
沐青见他此时说话温和有礼，相较之下，李和风的话虽是在理，倒显得有些苛求了。沐青不由暗瞪了李和风一眼，正想着如何打这个圆场，却见岳流辰的眼神似有意无意地一直飘向李和风，而且隐隐带着些玩味之意。
她突然记起来，方才李和风出现时唤的可不就是“青青”二字，否则这岳流辰又怎能得知？偏偏自己竟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转念至此，沐青只觉脸上一阵发热，刚刚想好的话也不知被抛到哪去了，只顾着低头自怨自艾，倒是错过了岳流辰向她投过来的眼光。
“那么，沐姑娘，但愿它日再见了。不，应该是说，此后定会有相见之日。”
岳流辰再次出声，脸上的笑意微微漾起，眼角微扬，给整个人平增了一丝风姿。只可惜沐青仍在自己的思绪里纠结，只是随意地道了声别，竟未曾注意到。
李和风却看得很是清楚，投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分深思。岳流辰却只作未觉，对他拱了拱手，随即飞身而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沐青思绪方定，不经意间抬头：“他就这样走了？怎么可能？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李和风却避而不答，只轻言：“走吧。”
见他不愿开口，沐青也失了那肆意缠问的勇气，心里纵有千般疑虑也只得压下。她正待提步，想起一事，突然说道：“等等。”却是寻到早先倚坐过的那棵树下，拾起一方面纱复又蒙上，这才回头对李和风轻道：“好了，走吧。”
话音未落，沐青已抢先一步纵起，只见她身形轻提，衣袂飘飘，宛转间足尖已点上了林梢，借着弱枝的回弹之势已飞出丈余。
夏风扑面而过，她微眯着眼，提足了内力，随兴般施展出熟悉的身法，肆意变幻着步子招式，任耳边的发在风中散乱，竟是许久未有过的畅快。
只是这样全力了奔了一阵，沐青的步子突然一滞，她心里暗道不妙，还未及收势，一只手臂已伸了过来，环在她的腰间，有力地稳住了身形，这才未让她栽了下去。
沐青心神稍安，低头看看腰间的那截月白袖子，叹道：“什么时候追上的？”
李和风也不回答，只是伸过另一只手贴在了她的脉门上，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松过。
“我还以为自己唯一超过你的便是这轻功步法呢。”沐青对他的沉默也不以为意，任由他的内力从脉门处透了进来，理顺自己体内稍乱的气息。脚下也没停下，而是完全借着他的力接着向前飞纵，却是轻松许多。
李和风仍是不语，只是不时注意着周围的事物，判断着方位。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到了。”两人在南宫世家的正门前停了下来。
沐青在门前停了停，伸手拉直衣裙，小心地让裙摆遮住鞋上沾的泥，再轻抚衣裳上的皱褶，又把面纱调了调，回头问道：“可以了吗？”李和风看了看她，上前一步，替她将有些零乱的发丝小心塞回耳后，复又退后端详，“可以了。”
沐青忍不住也抚上耳边的发丝，嘴里喃道：“总不能在外头给湄儿丢人，不是么？”也不待李和风回话，已抢着上前，轻移着步子进了门去。
门内却是一片忙乱，不时可见着南宫家衣饰的人来来去去，一个个都是行色匆匆、表情肃然。李和风和沐青对视一眼，心里俱是一沉。正待找人询问，已有人看见他俩人，大声喊道：“二姑娘回来啦！”却是一派惊喜的语气。
一时间两人已被团团围住。沐青尽责地扮出楚楚可怜的受惊模样，倒也引来无数关怀慰问。不时有人七嘴八舌地追问起经过，李和风都含糊带过，只说自己一路紧跟那紫衣人，趁他不备救回了南宫二姑娘，心里却是暗自松了口气。
人群里有人笑道：“难怪家主当时就把那些要跟上去的武林高手都劝了回来呢，只让他们在住处等着，另派南宫的子弟去接应你们。和风公子果然是武功高强，不过半日光景就把二姑娘带了回来，看来家主一点都没看错啊！”
李和风一惊，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急急追问：“这位小哥，可知是真得派了人去接应么？”
那人见李和风问话，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真……真的，好像去的人还不少。我当时正在院子中，看得可是一清二楚。怎的，公子在路上没有碰上么。”
李和风心头大急，面上却不露痕迹，只是淡笑道：“想必是路上走岔了吧。可知家主现在何处么？和风既已把人送回，也免得他老人家挂念。”
那人正要答话，南宫家的管家已匆匆走了过来，肃然道：“家主知道你们回来了，让马上去见他。”
书房里却是一片凝重的气氛，和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南宫家主正和人低声说着什么。那几位看来都已过了不惑之年，却是很有精神，从他们的衣饰来看，像是南宫家族的管事人物。
见到李和风和沐青两人进来，南宫家主停下了谈话，示意那几人退了下去。转头对沐青说道：“沐姑娘今日受惊了，唉，倒是被小女连累了。”
两人忙上前见过礼，一旁早有人备座倒茶。
沐青回道：“南宫伯父言重了，沐青一切安好，只是湄儿现在怎样？”
南宫家主闻言长叹了一声，“湄儿失踪了。”
李和风和沐青对望了一眼，见对方都已变了颜色。沐青急问：“湄儿不是扮作丫环在擂台上待着么？怎会不见呢？可是前日送帖之人干的？”
“和风一走，当时场面就一片混乱了。我一心只顾着安抚那些客人，同时还要劝阻他们不追上去，忙得是焦头烂额啊。当时湄儿就跟我说她被太阳晒得头晕，想回去休息。我也没多想，便叫了几个武功不错的堂侄陪护着，让她回去了。好不容易把这头忙完，想去瞧她时，就找不到人了。”
南宫家主顿了顿，倾身从案上拿起一张红底黑字的拜帖，继续说道：“我们甚至连她如何被掳走的都不清楚，不过想来是和这送帖之人脱不了干系。”
那帖子却是极为常见之物，上面的话也十分恭谨，大意是想和南宫家攀上亲事，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求亲帖，而不普通却是这帖子出现的时机。
这些日子，南宫家为筹此盛会特意召回了族中所有的成名弟子，每日的守卫戒备也是极为严密，就怕出什么意外。
可就在前日清晨，二姑娘醒来时，却蓦地发现自己耳上的一枚坠子不翼而飞，枕边则多了这么一张帖子。而那人是怎么进来又出去的，竟是无人知晓。
南宫家主闻听此事，大为震惊，这才去寻得李和风来商议。而那日李和风恰是与沐青一道，这才有了后续的这些事情发生。
李和风道：“所以伯父才派出了南宫家的精英子弟，名为接应和风，实为去打探二姑娘的消息加以营救。和风说得可对？”
“正是，毕竟是有关姑娘名节的大事，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何况找人这种事，就算人多也未必有用。湄儿失踪也不久，想来也还未走远，南宫家的子弟对这一带终归要比旁人熟悉。只是这一去业已有半日光景了，却还是毫无音讯。”
南宫家主说到后来，脸上的担忧已是再掩不住。
李和风沉默了片刻，对着南宫家主正色道：“今天的事都是因为和风而起，若非和风执意要追出去，怕是也不会让二姑娘遭此险境。既已如此，和风自当担起这事，尽力去把二姑娘找回来。”
沐青心里也是一片混乱，见他说出这番话，却也正是自己此时所想。
南宫家主却摇了摇头，“不，这件事说来说去只怪我自私。当日求沐姑娘扮作湄儿，使出这偷龙转凤之计引开注意，这念头本身就是私心一片。今日还白白让你受番苦，想来便觉汗颜。”
“和风你也无需自责，这本就不是你责任，前日你便反对过这事的。那时你还说过，若是出事便只护沐姑娘一人，我也是亲口答应过的。今日之事，确是再也怨不得别人。”
沐青闻听此话，只觉什么东西在心里绽了开来，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似有隐隐约约的甜，却又被这沉重压得散了开去，再也觉不出来。
终究还是未忍住，沐青转头去看李和风的神情。却见他微低着头，像是在思量这什么，却是一脸的平静。只是那原本总带着淡淡暖意的眼眸，此刻却一如深邃幽潭，竟是怎得都望不见底。
沐青转回了眼光，开口言道：“伯父无须多言了，这事本就和我们脱不了干系，如今又怎会置身事外呢。我和和风这就回去收拾一番，尽快上路。”说完已是站了起来。
南宫家主还待再言，李和风也已站起，对着他拱手道：“伯父也别太担忧了，和风自当尽力，告辞。”便和沐青退了出来。
出了屋子才发现，天光已是渐渐转暗。两人走上通往各处的曲廊，沐青却停了步子。李和风回头看她：“怎得了，还不快去收拾，顺便和你那两个朋友好好道个别。我看今日他们似乎还在寻你呢。”
沐青闻言不由微微笑了笑，“是吗，那两人倒是心热。不过这事怕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还是省了，免得给他们凭增担忧。而且我确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
“我……”她又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做……”
“什么怎么做？”李和风也顿住，仔细看了看她，“……说要护着你么？”见她微点了点头，李和风脸上反而显出丝讶异，“我又有哪次不是这么做的？”
不待沐青回话，他已是向南边走去，口中犹道：“半个时辰后在正门见吧，我们会把湄儿找回来的。”
独留下沐青还怔怔地停在原地，被他的话击得回不过神来。
脑中不停地闪过以前的点点滴滴，沐青蓦然发现，李和风所言竟是真的。即使是记忆中最无奈的那段日子，他也从未让自己遭上任何险事，而是每每都挡在了前头。偏只叹自己每每只作是理所当然，竟从未察觉过。
所以才会对他的背影印象特别得深么？沐青对自己笑了笑，却把衣袖掩住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