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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夜,残庙,摇摇欲坠的半片门扇,影子被火光拉得长长的,风一吹,便微微摆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被火堆的噼啪声一盖,倒也入不了庙中人的耳。

      “熟了吧熟了吧,放进去很久了。”沐青嘴里念叨着,手里的剑不停的在火堆里拨拉着,与之应和的是腹中不时的咕咕声。那剑却赫然只有半把,剑刃早已无处可寻。

      沐青一边念叨,一边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叹不已。

      本来这几年在谷里住得好好的,都想着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未尝不可。可偏偏就有这些热心过度的师兄们,时不时就找个理由非让她出谷走走,就连怀里这封无关紧要的信,也非要让她去送。

      沐青想起在出门前,曾经故作不解地去问带信的师兄:为什么师兄不自己送去,反而要老远的带回谷来,累得她还得再跑一趟?

      当时师兄那副不断抹汗却又瞠目结舌的样子,沐青每次回想起,都会不由地微笑了起来。

      只是笑过之后却又有些感动。这些疼爱自己的人,怕是担心她孤身在谷里住的太闷,遇事一个人会想不通,所以想逼她出门散散心吧。

      其实又有什么想不通呢,沐青又笑,只是这次的笑带了点苦。早在自己回到谷里的那年,就已经什么都想通了,不是吗?

      饥饿把沐青从漫无边际的回想中拉了回来,她无奈地看看现在的自己。

      有谁能想到,出谷的头一天,江湖就给沐青开了个大玩笑:盘缠被盗了。这使得她这次的江湖之行注定了是走得跌跌撞撞、穷困潦倒。

      沐青看了看火候,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地扒开火的一处,两个黑黑的土豆就势滚了出来,热气腾腾。

      一时间,整间小庙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沐青从已经破烂的衣袖上又撕了一块,往手上一卷就去抓那土豆。绕是如此,还是烫得她把东西急急一抛,收手便去捏自己的耳垂,口中不时发出呼呼的声音。

      如是尝试了几次,她终于得以顺利抓住摔得有些破损的土豆,开始剥了起来,边剥边往嘴里塞。

      “真……好吃……,饿……我了”,含混的话语从沐青鼓鼓的嘴里逸出,伴随着的还有不知谁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这声音极其细微,而且还未发完便无声息了。

      沐青心头一惊,停住动作,迅速起身回头,一手不忘去抓那把先前被当作拨火棍使的断剑。却在看到墙角的人时松了口气,放下了剑,又缓缓坐了下来。

      角落里缩着一个少女,纤细的身形看来十五六岁的样子。沐青借着火光,见着她虽满脸浮灰,却是掩不住的如画眉眼,一双秀丽的眸子此时因惊恐而睁得大大的。

      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只鞋想是匆忙中跌落,沾满了泥污,但仍看得出料子讲究,做工精致,尤其是鞋面那斜翅彩蝶,绣得可是翩翩欲飞。

      可能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和家人走散了,流落至此吧。沐青暗叹,正待上前询问,却见那少女抓过一块地上朽烂的木板,人却往后缩去。

      沐青只得止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装束,只见自己虽然衣着破烂,身上的青衣都已看不出本来颜色,但仍可看出是男装打扮,不禁莞尔。

      “姑娘莫怕,我也是女子,只是为方便行路才作此装扮。”沐青轻声解释着,心里暗笑。

      此次上路,虽男装打扮也只是为图个方便,从未刻意学男子行事说话,一路行来从未瞒过谁去。却不想在此被错认,还差点被当成了不良之徒,倒也新鲜。这事要说与师兄弟们听,怕会招来大笑的吧。

      少女听此一说,稍定了定神,朝沐青仔细看去,这才渐渐止住了颤抖,却仍呆在墙角,半天也没有动静。

      沐青无奈,清清嗓子:“夜里凉,姑娘还是过来火边坐吧,我这还有些吃的,一起用吧。”一手便将没吃的那个土豆递了过去。

      那少女像是已饿极,也顾不得推让。嘴里低声道了谢,接过土豆挪到火边坐下,低头吃了起来。

      一个土豆不算佳肴,但也填了填腹中空虚,两个缓过劲来的女子开始交谈起来。

      沐青也因此得知那少女名唤杜轻婉,这次是应姨母之邀去访亲,路上因出了些差错和家人失散,身上又没带银两只得暂避于此,待家人来寻。不料刚入夜沐青就进来了,杜轻婉害怕这才躲了起来,谁想被食物的香气引得饥肠辘辘,这才泄了行踪。

      沐青看她样子虽然柔弱,行事却极为谨慎,言辞中对自己身份家里情形绝口不提,不像一般的女子,心里暗自赞叹。

      又想起自己进这破庙时饿得七晕八素,只顾着点火烤那好不容易寻到的土豆,却忘了探探庙内环境,连这般弱女子在内都没察觉,不由有些后怕。真是在谷里住久了就忘了江湖上的险恶了,要被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说教呢。

      沐青记起那个最爱指着自己跳脚的人,连忙摇了摇头,不肯再想下去。

      说着话不觉夜已深,杜轻婉看着渐渐熄灭的火,开始有些恍惚,却又不敢就这样睡过去,只拿眼偷看沐青。

      沐青知其意,便让她靠里边躺下,自己也闭眼假寐,手中却紧紧握着那柄断剑。

      刚躺下不久,就听外面隐隐一阵骚动,犬吠声,人声,交织在一起,竟似越来越近。

      沐青一跃而起,一边示意被她推醒、仍然茫然不知处的杜轻婉找地方藏身,一边凑到仅存的半片门扇后小心向外张望。

      只见一队火把由远至近蜿蜒而来,犬类的咆哮声也越来越近,还听到有人在叫嚷:“这边!这边!”沐青一惊,难道真是冲着杜轻婉而来?

      正思量着,只见一个人影飞身冲进了小庙。沐青不敢怠慢,急拿断剑走了个剑式,凝神应战。

      那人却是四处扫视了一番,见到全神戒备的沐青,不由微微一怔。

      正在此时,只听到一声“二表哥!”却正是杜轻婉的声音。沐青蓦然回头,只见杜轻婉已从藏身之处飞奔了出来,朝着闻声上前的那人扑了过去。

      只见那人急忙把扑过来的杜轻婉抱住,拉到一旁仔细审视。沐青听他们的话语,竟像是十分亲近。还在想着,却被从庙外涌入的一群人团团围住。

      沐青见这群人装束整齐一致,左袖上都绣有黑雁纹织,不由按了按怀中的信,轻轻笑了起来。她手腕一翻,便把短剑插回了腰间,随意地席地坐了下来,笑望着结着蛛网的庙顶,倒把严阵以待的那群人弄得是一头雾水。

      谁都没有料到,此时沐青心里想的竟是:老天有眼,可以不用再吃烤土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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