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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祭祀 ...

  •   前几日还是谢衣对她不眠不休的行事喋喋不休,这几日忧虑担心的人便换成俞深了。自他投入壁炉建造,就顾不得衣食休憩等琐事,整日忙得席不暇暖。哪怕烈山部如今依靠神农之血可不饮不食而活,但任由他这般折腾下去,哪怕是铁打的人也禁受不住。

      流月城是神之弃地,每年的六月过后便会严寒封冻,举目只剩茫茫荒野。如今距离六月不到两个月,到时若建成全城的壁炉,耐不住苦寒的族人就会好受很多。谢衣惦记着这一点,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暗暗焦急。

      俞深并未多劝,这些年下来,她知晓谢衣的心情。

      若有机会为族人做些什么,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什么神农什么烈山部,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只有朝夕相处的亲人朋友,他们不是神话,不是传说,不是虚幻,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

      暗暗叹了口气,俞深继续埋首在古籍当中。

      其实藏书阁涉及偃术的典籍不多,烈山部的先辈们对偃术的探索仅仅算是浅尝辄止,那时的烈山部以天地为依存,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种族,未曾料到他们的后人竟落到如此凄凉的境地,需要依靠偃甲来为族人谋划。不过,千百年前的烈山部族人,与仙人圣贤之间的关系较为亲厚,运用偃甲的思路也比较迥异,是现如今的族人所想不到的。

      可惜翻来覆去将涉及偃术的几册书细细观看,依然一无所得。俞深免不了有些焦躁,扔下书来回踱步。见满地藏书堆得七倒八歪,医书和偃术典籍乱糟糟的混在一起,心中更烦,耐着性子蹲下身开始收拾,无意间却瞥到前些天翻阅的一本医书。
      之前看到一半,摊开的那一页上写道:“……治热以寒,温而行之;治寒以热,凉而行之;治温以清,冷而行之;治清以温,热而行之……”

      “治热以寒,温而行之;治寒以热,凉而行之……”俞深心里微微一动,盯着这行字出神。

      这凉热的说法跟五色石的性质也有共通之处,说不定这反佐之理也一样说得通呢。变换一个方向,或许五色石的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丝微妙的明悟,与这句话有关,只可惜她的偃术实在是浅薄,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丢下书前去找寻谢衣。

      循着沿路小祭司们的指引,俞深走过大半个流月城,才在一处平民所居的石屋外寻到谢衣。他拿着一摞纸,正和随侍的小祭司一起量测石屋后城壁的尺寸,间或停下沉思片刻,或是低头在纸上奋笔疾书,神色专注心无旁骛。

      俞深放轻了步子,原不想打断,随侍的小祭司却已看到她,纷纷行礼。

      谢衣这才发现她站在不远处,赶忙奔了过去,惊喜道:“阿深,你怎么来了?你忙了那么多天,怎么不好生歇息?”

      “我睡不着,就来看看。你也很久没睡了吧。”俞深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一眼,虽然谢衣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眉宇间光彩斐然,显然信心还是很足的。她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笑自己爱操心。谢衣这个人,哪怕再差的境地,别的不说,论傻乐还真的没人能比得上他。

      “阿深可是担心我了?”谢衣眼睛亮了亮,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欣悦:“我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再多的壁炉也难不倒我!”

      “……”这情绪果然还是好得很,俞深都懒得理他。

      她犹豫一下,把手中的纸递给他。纸上是她方才抄录的反佐法那句话,她没办法把那种微妙的灵感描述完整,只能寄希望于谢衣,希望他能从中得到些许启发。

      “这是阿深研究的医经吗?这些我恐怕无能为力……”谢衣看了先是觉得奇怪,正要抬头看俞深,流连在纸上的目光只是多停留了一瞬,却忽然停顿住,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沉思:“咦不对,且慢……五色石是当年众仙所结,内蕴之气极为阳罡中正……同性则相违,异性则相感……难道五色石……”

      他就像看到了什么奇异景象,呆呆地望着手里的纸,低声喃喃自言自语。俞深见他这样反倒很是高兴,站在原地也不打扰他,只是挑眉微笑,静静地看着他面上神色变换。看来她的感觉并没有错,说不定五色石的难题真的可以就此突破。

      凝神反复思索了好半晌,谢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脸上的犹疑忧虑逐渐转为一种跃跃欲试的喜悦。他兴奋地一拍掌,刚回过神来,就看到含着笑意的俞深俏生生地站在面前,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喜悦无比地将她拥入怀里:“阿深,你怎么如此聪慧,居然想出了这里面的道理!幸亏你提醒我,待我备好所需物品,便可用五色石一试……”

      淡淡竹香的温热之气扑面而来,俞深一时没有防备,便被拥入了一个暖热的怀抱之中。谢衣满含笑意喜悦的声音就在耳畔,他的手指修长,手臂有力,看似瘦削清俊,却能把她全部笼在怀里。她忽然意识到,谢衣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看似稚嫩的少年郎,他已经堪堪成长为一个颇具担当的男子汉。

      烈山部寿数久长,本就不在意辈分之名,俞深自从成年以后,相貌就未曾再改变过,此时才恍然想到,原来谢衣成年也已有两三年。看来以后也不必强求师叔的称呼了,更何况以往便是要求,也没见他遵从过。从这家伙身上,俞深就从来没有获得过为人师的乐趣,如今谢衣已然出师,她是不是该正式收个新的弟子了?

      而另一边,没有得到回应的谢衣终于意识到方才他究竟做了什么。满腹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愣愣地止住动作,浑身渐渐僵直,一动也不敢再动。满脑子思虑纷纷化作空白,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

      谢衣心下有些忐忑,他知晓此刻应假作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可是……他的鼻尖距离阿深如云秀发仅余一指之遥,清雅幽香如芝如兰,一直向他心底钻探。他的手掌还覆在阿深的背上,温软衣物垂下的丝绦缠缠绕绕,几乎要将他的心神摄住。她轻缓的气息轻洒于他的胸前,细细微微的,却全然无法轻忽……

      一时,竟有些情难自已。

      待他脑热过后,稍稍平静一分,心里又十分不安。
      ——阿深为何没有讲话?是生气了吗?

      刚刚若说是情难自已,现在便是踌躇无措,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收场,僵直不动,像个傻子一般。

      这二人的思绪一飘远,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等到俞深回过神来,就发觉拥着她的这怀抱僵硬得不行。虽看不清谢衣的神色,抬头却能看见他的耳垂红透,红得有如鲜血。

      心里颇觉好笑,并非原装「古人」,她倒是没有把这个拥抱放在心上。常人遇到困扰许久的难题得以解决,高兴乃至忘形再正常不过。倒是谢衣,于男女之防从未有过逾礼,这回兴奋过头做了件大傻事,肯定正暗自懊悔不已吧。

      这个脸皮颇厚的家伙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俞深忍住笑意,伸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就见谢衣像只被惊到的兔子,一瞬间便松开手,迅雷不及掩耳般弹到一边,像被谁咬了一口似的。

      俞深忍俊不禁,故意往前迈了一步。她进一步,谢衣就退三步,一面悄悄用余光偷觑她的神色,一面又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只是清俊的脸上红晕遍布,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阿、阿深,我方才太、太过激动……故而会、会……”瞧他这副笨嘴拙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的模样,哪还有平日里能言善辩振振有词的破军祭司的踪影?

      俞深强忍笑意,故意沉下脸:“嗯?称我什么?”

      谢衣心里微沉,有些慌张无措去看她的神色,她虽板着面容,清泠的眸子里却满是秋水般的笑意,方知被她唬了,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若要他唤一声师叔,他心里又不情不愿得很。称谓诚之于心,先不说他是不是甘愿称呼阿深一句师叔,他更怕的是她听得太多,便一直将他视为一个长不大的晚辈。

      但想同往常一样插科打诨含混而过,一来羞恼的心情还未过去,他还真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来又怕阿深真的恼怒起来不理他,一时竟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俞深还等着看谢衣笑话呢,一只石青木雕偃甲鸟儿忽然忽忽悠悠地飞了过来,颤巍巍地停在了她的肩头。不多时,谢衣也收到了一只。不知是为了何事,沈夜匆忙间召集几大祭司前往神殿议事。

      被这一打断,谢衣面上的慌张便褪得差不多了,讲话也重新恢复顺畅:“师尊召集祭司议事,不可让他们几人久等。此处距神殿还有段路程,阿深,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俞深瞥了他一眼,见他勉力恢复了镇定,心中还是觉得好笑。不过念及之后的议事,她怕出了什么急事,也无心再说笑,只是点了点头就快步向着神殿而去。

      跟在后面的谢衣彻底松了口气,暗暗庆幸阿深并未追着他的失礼之举不放,只是放松之余,又隐约有些失望。
      阿深这么快忽略了这件事,可见是全然不在意的……

      ******

      等他们到达神殿,华月已经久候多时,沈夜坐在中央的主位上,扶手上还蹲着一只红褐色泽、头有肉冠、黑褐长尾羽的大鸟儿。这只大鸟高昂着脑袋,眼珠滴溜溜的转,一副神气活现的架势,可不是一般的通讯木鸟可以比的。

      见他们俩一前一后走进神殿大堂,沈夜抬眼一看,人皆已到齐,就忍不住开始数落:“可算是到了。你们可真是胡闹!下个月便是神农寿诞,你们竟然毫无准备?若我不曾问起,你们打算彻底忘了不成?”

      底下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谢衣轻笑,俞深冷哼,余下华月见他们这样,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近日城中事多,华月忙于安置近期病倒的族人,壁炉也开始承建,哪有心思去准备什么神农的寿诞!弃烈山部而去的无情神祗,有什么好祭祀的?

      “寿诞祭典劳民伤财,忘了也罢。”扶手上蹲着的鸟儿蹦了两下,红红的喙儿张开,吐出的却是瞳沉稳平直的声音。不过在场的其他四人都没觉意外,显然这位已经是惯犯,但凡开会议事,就没几次是真身前来的。

      “七杀祭司所言甚是,左右每月都祭,何必多来一遭?”谢衣微笑复议。

      “照我说,以后每月的祭祀也免了算了,祭了这么些年,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对这些浪费精力时日的繁琐事宜,俞深早已觉得不满,也跟着出声。

      沈夜简直为这三个祭司头疼死,面无表情地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瞳,以后凡我召集,你必须亲自过来,或者你也可以不来,但是不准用传音偃甲充数。”

      “……哦。”红褐色大鸟蹦了两下表示知晓,然后又用他那平直无波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卖萌,偏偏他自己还一无所知:“那传音蛊可不可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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