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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五•站外的风景 ...

  •   也许实在太心急了,小暖说,所以当领导派我去天山随组报导一部岁末大片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是份美差。当时我并不想单独去天山,在想象里,是和小石一起的天山。

      然而现实和理想总是相去甚远,所幸我在山顶边跺着脚边感叹天山雪脉的“冻”人风景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冷热啊。回头一看,小风已经把他的风衣搭到我肩上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接过话茬反击他还是感谢他。他一如从前的说,不要用可怜兮兮的眼神骗人,看在小石的面子上不能让我感冒了,不然回去我告了状他就无饭可蹭了。我忍住顶嘴的冲动问他不冷吗,他说不是人人都像我反应迟钝,到了山顶才发现与山腰是两个世界,他扛了一箩筐的防寒服。

      而我真的没有再理会他了。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确切说是两个人。我冲了过去,在雪里摔了一跤又马上爬起来,叫一声——小暄!她看了我半天,说刚才看见我们频道的帐篷了,正想我是不是会来,结果没想到这个胖妞就是我。我心里一酸,不是因为意外的重逢,而是因为她的消瘦。但我没有明言,只勉强对旁边正在上妆的小杰笑笑。突然发现他的古装扮相与平常的样子相去甚远,或许不太适应,只觉得怪异。但是化装师、摄影师和其他工作人员紧紧盯着我,好像屏住呼吸听我给出评判,我佯装首次见面,说小杰本人比电视上好看。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应付的回答。他的助理——小暄,正在给他使着眼色,让他压制火气。

      小暄看着在我身后站了半天的小风,我才想起介绍随市电视台采访队来的他,在一肚子的话说出之前,工作人员就将我和小风“请”出了拍摄区域。

      两天后接到了小暄的短信。有些等不及,我在日落的时候就来到了约定的峡谷。

      那儿的夕阳色彩更加凝重。小暖说,那是我到天山后,忘了采编压力,忘了周围同行竞争,第一次这样带着欣赏的心情,看着西边赤红的太阳和东边清亮的月亮,短暂相逢在渐渐黯淡的夜空。空谷两边滑过一道细长的风,卷起一抹细雪,从洒着余晖的山腰缓缓吹向夜色笼罩的山脚,空气将白昼的喧嚣浮华沉淀下来,越寒越清新。

      剧组已经忙过了最紧张的一个回合,撤回到山脚。而我和小暄一直坐了很久,久到我忘了她什么时候来的,忘了已经到深夜几点。她瘦削的脸上很见精神,柔和的线条和我初见的时候是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她不怎么和我说出心里话了。我们互道了近况,她就一直聊着
      我的生活,直到我因为小杰这两天反常的表现追问了很久,小暄才道出实情。小杰并不想涉足影视,但公司一直坚持要求他“全面出击”,以不浪费他出众的外表。我知道这和他多少太过决绝的个性有关系,但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紧紧的抱着小暄。我们都没有想到天山竟然玉洁冰清到这样的程度,最后全身发麻,话音磕巴的时候,只能撤回了。

      意外却猝然而止。一场小小风雪把我们挡在山腰,小暄脚崴了,手机信号也全没,而我手机只剩一格信号。想想不太热络的同事,我最后还是决定把小风从被窝里纠出来。电话一通就传来他飞扬跋扈的责问声,说我不回去把我两个同事急坏了。我来不及跟他争辩,只憋着口气断断续续的告诉他我们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已经挂了电话。后来的我,只隐约记得听见了呼喊,手电在晃动,然后一个白色短袖的男人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上。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我想起他是小风,但是不可能,他应该穿着风衣或夹克,他带了很多衣服……

      等我醒来的时候,同行的一个同事忙叫来医生来给我检查。我向他道谢,他说应该谢谢市台的那个摄影师,大半夜把他们都叫起来找到我们。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山上的昼夜温差太大,我和小暄的处境还是会很危险的;所幸发现及时,我俩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耽误了一天的采访工作,那个同事虽然微微笑着说着,但是他的不满就在眉宇间轻易捕捉了,我突然觉得小风的冷言讽刺更温暖些。

      中午的时候,我果然等到了他的嘲讽,等他唠叨之后,我说,不是说带了很多衣服吗,怎么只有这点啊,然后指着他还穿着的那件短袖,他有点恼羞成怒的说他是男人,我能跟他比吗,我转念一句,是啊,是男人——没人说不是,故意拉长“男人”二字。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他从前那张“白”脸又开始在我眼前晃动。但是这次有些意外,他平静了些,只回我说还有采访任务懒得跟我吵,就拿起自己的风衣离开了病房。

      始料未及的意外接踵而至。到病房探望的人越来越多,起初是真心探望,后来探病的同行开始问我怎么会和小杰的助手在一起;有人猜测小杰两天没有出来拍戏是不是为了照顾他的助手,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有人不知从哪里打听说我和小暄是好友,不停想从我口中套出小杰的花边新闻;更甚者因为我和小杰一个学校毕业,直接把我当成小杰的女友,而小杰派他的助手暗自联系……我切身体会到八卦的厉害,因为深陷其中,深受其害,对空穴来风和恶意炒作都一一拒答。我不知道再留在这里事情会演变成怎样,原本计划留扎一个月左右,在不到半个月的时候,我竟从网上搜出千余条关于此事的报道,只好急急忙忙采访完导演和几个主演就收拾行装撤退了。

      临走又被小风在电话里教训了一顿,我却传达了小暄代我感谢他的话。他的声音终于小了些。但是我没有告诉他小暄在电话里的戏言,他听见了一定又会脸色发白——小暄说,救了我们的那个男孩挺不错,他对你很好呢。我无奈中苦笑起来,回应道,现在已经够乱了就别再乱上添乱了。小风跟她一样,是我姐们。

      云散开了些,阳光又通透的拥向每一粒空气,小暖说人生的起伏再所难免,虽然我回去后遭了同事的几天讪笑,小石几通劝慰的电话让我平静的等到了大家对旧闻厌倦的时候。但是他的最后一通电话,说他谈判已经圆满结束了,几个同事叫上他顺道去南方的另一个城市观光一周。还笑着说我已经提前回来了,他赶去天山也没用了,不如到那个城市去逛逛。

      就在那一刻,一股难言的滋味反覆——我知道了我一直不安的原因,那个城市,他们要去的,就是小莉工作的城市。我不知道接下来一周是怎么过的,用满满的采访来填满自己的时间,努力不让任何杂念溜进来。但是已经快被遗忘的画面:我实习期他临走时和小莉之间怪异的言行,言谈间他对小莉的回避,莫非他是故意去那个城市……我止住自己的各种念头,但难以抑制夜晚的各种不祥梦境。以至于几天后小石真实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差点一失常态在办公室里问他出差的情况。但是他很冷静的看着我,过于冷静,我觉得有点陌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工作区。以前也是这样,或者说,他从前也一直是这么冷静,冷静到我没有发现他哪怕应该有的一点点失态,又或者因为他本来就过于完美,能够准确拿捏全局。我选择相信他的冷静,但是我做不到他一样的冷静。

      所以在小石家吃饭时,他问我他走之前我要说的是什么,我只说真后悔当时没有请年假跟他一起去天山,结果失去了机会。这句话成了我的真心话,现在。

      虽然一切像平常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小石跟平常一样在工作时条理清晰,在我们独处时放松自然。我觉得是自己变了,变得从局中越发明朗而出世。一个月后我站在顶楼透气的时候,放眼望去,这个夜灯喧哗的躁动城市里,只有小风可以让我诉说。于是我坐上地铁想要找他,却在他家的楼道偶然碰见一个老友。

      她改变了很多,长发变长了,瘦了些,整个人看上去更温和些。她正往下走,或许我的变化不大,她叫着错身而过的我——小暖,我盯着她看了很久,不确定的问——小菲?就这样,本来是找小风倾诉的我,和小菲一起到了楼下的咖啡厅,听着她的倾诉。她想趁这周末之前把自己想念了小风一年多的心情告诉他,我本来想对她说他是不可能接受的,小菲却自顾自的说,她马上就要结婚了,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我不知道该怎样宽慰她。这是她身踞部委要职的父亲决定的,失去了强势的小菲反而让我觉得不是滋味。她说,去那个电视台也是父亲的要求,其实小莉的牵连也不能让深有背景的她离开那里,只是因为她没有想到一时的冒失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自觉过意不去,主动请辞了。小菲说,如果她能够绝决到父亲的程度,就不用对任何事情过于在意,继续常留,也可以不用为任何一段单纯的思念存有非分之想,或许到了那种程度根本就不会对小风有意,也不会有现在的伤感了。

      我分明发现语意间,她的凌厉与潇洒已经荡然无存。我劝她去见小风,可是以现在的情况见了又怎样?我劝她别去,她会甘心吗?所以我陪她坐到最后一班地铁开进来。我可以想见她的心情,和这地下冰冷的路规,空寒的隧道,稀拉的车厢一样难熬。

      很多事情不会有答案,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小暖说,我庆幸没有向小风倾诉,他能劝我什么,劝我问个清楚?问了我心里一定会好受吗?还是一直不问,默默空耗。他也不能回答我,徒增他的烦恼而已。但确定的是我心里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大,不甘和担忧一直相互挑衅,没有输赢。小石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所以隔日早上来了一个突袭——周末让我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我当时乱了阵脚,推说没有合适衣服,但是他早已防了一手,备好了。我只好边换礼服边推测这天是个好日子,和小菲的婚礼是一天;我也猜测小菲的婚礼就是他所说的,我也更不愿参加,去了就必须要祝福新郎新娘“地久天长”,我不想祝福这样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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