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真金X裴东来X尉迟真金]西去东来》熙夜

1、西去A

　　尉迟真金最近总会做同一个梦，梦里天空被分成两半，自己站着的地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裴东来还是八九岁的孩子模样，站在要落的太阳下冲着他笑，背后的晚霞火红得仿佛要烧起来，给那本来苍白的脸也映上了几分血色。
　　尉迟觉得自己是太想念这个孩子，即便自己当年独自一人西去把裴东来留在神都，他也不曾后悔，却无法停止想念。尉迟觉得自己一生都不大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无论是作为掌大唐律法的大理寺卿，还是如今一介布衣，他从前听讼断狱于修罗场，形成内心确信后手段凌厉毫不迟疑，在遇到那个反对酷刑的更为坚定的狄仁杰后，他依然风格不改，甚至是在狄仁杰谋反后他也是亲手追捕逆党带回朝堂，敛袍一跪，三两句复命后坚决请辞，女皇震怒下将手中装着滚烫雀舌茶的象牙雕杯掷到他脸上，血水淋漓下他也只是略闭了闭眼，表情依然平静坚定，最终换得了朝堂上一句虚弱的恩准。
　　他就是这样一个行事简单的人，以自己的生存之道作为行事准则，似乎从不为外物所累。
　　离开洛阳那日神都正下着初冬的新雪，他打马而去再不回头，刻意地忽略了擎着酒杯跪在马蹄印开始地方的裴东来。经过朝中这一场变故，尉迟真金只觉得疲惫之极，他可以退，退到自己原则的边界，而他并不想剥夺裴东来拥有未来的机会。
　　他日日鞠躬尽瘁，一夕间却发觉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裴东来是这样依赖自己，自己却大概并不能护他一生周全，甚至无法自保。
　　他害怕令人失望，害怕自己面对这种失望，更害怕的是有朝一日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让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连失望的机会都失去。
　　自己日日希望变强的孩子已经长大，尉迟想自己只能陪到这里，不能再给他更多更好的，也再没有多余的心气。
　　与其有一天要面对离别，不如就此西去，尚能留给这些人最后一道屏障。
　　他知道裴东来无论如何都会送，送到看不见他为止，所以选在太阳消失时启程。
　　白马身上簌簌地落了一层薄雪，在尉迟身下不耐地晃了晃头，冬日的残阳已经落了，北风吹得尉迟真金眼睛一阵酸涩，城中商铺的吆喝声渐远了，城外人家的灯火点点，神都一片太平长安景象。
　　从此这大理寺，这大唐律法，这神都洛阳，同着路尽头那已不再是孩子的少年，都与他这戴罪之身再无瓜葛。
　　正是西出阳关无故人。
　　尉迟想，自己不该拒绝裴东来那杯酒的，否则就不会在神都的初冬就觉得这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