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48、第四十八章

　　事后我曾经去看过应辰岫几次，应辰岫除了对李央受伤的事满怀歉意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别人要死要活拼了命想得到的太子之位，他似乎一点都不热心。石啸月看到应辰岫没有出什么问题也就不再追究事情的始末。自从应辰岫知道石啸月为了他长跪在宫门外之后，他对石啸月的态度渐渐开始缓和。虽然人妖殊途，我还是衷心地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由于妖界和人界首领间的约定，虽然我不时可以看到身上带着浓浓妖气的妖怪在长安的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但长安城内并没有发生人和妖之间的冲突。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惊恐地发现离妖皇驾临人界的最后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天。已经连续几天了。我每夜都会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伫立在一片龟裂的大地上，天空中漂浮着血色的流云，脚下是由无数尸体组成的尸山，尸山上扭曲着的残肢张牙舞爪地伸向空中。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就算用衣服掩住口鼻也依然可以闻到那股让人窒息的味道。
　　每当这时我总能感觉自己胸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悲悯与痛苦，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张暮气沉沉的大网，牢牢地将我罩在其中，让我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远方弥漫起滚滚的沙尘，似乎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气势汹汹地朝我这边冲来。
　　然而每当我将要看清那些沙尘中的脸之时就会陡然惊醒。
　　虽然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但是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寒冷的感觉从心中一直流淌进骨髓。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冻结一般，然而无论我如何转移注意力，那种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每当这时我总会在心里努力地呼唤沉睡在自己心灵深处的钰。我已经确定那是钰的记忆，一厢情愿地相信只要钰出来就会没问题。不过钰却根本不给我面子，打定了主意不再现世。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甚至是威胁，都不愿再出现。
　　无助的我现在唯一想到可能帮助自己的人就是天魔沈慕坚。虽然不是很喜欢沈慕坚，但也没有办法，我只好再次进入了千贺神宫。沈慕坚依然像往常一样早就料到了我的来访。坐再偏殿内一边喝茶一边悠闲地看着我走进来。他那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脑后，血色的双瞳带着了然一切的淡淡微笑。
　　“终于想起来见我了。”美丽的魔族优雅地为我酌了一杯茶，推到我的面前，嘴角戏谑地向上扬起。
　　“钰到底是什么人？”我无心喝茶，认真地望着沈慕坚，单刀直入。
　　沈慕坚却硬将茶杯塞到了我的手中，抿一口茶，然后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皱了皱眉，一口就将茶杯中的茶喝干了。
　　“你的茶我喝了。快告诉我钰到底是什么人！你一定知道的！”我有些恼火。
　　“我跟你说过钰是人吗？”沈慕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是在儇家密室中所看到的壁画，心中一动。
　　“这个我觉得还是让钰自己告诉你比较好，我只是一个局外人。由我说出来的事情可能和事实存在很大的差距。”沈慕坚伸了一个懒腰，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我的反应，脸上的表情似乎带些捉弄成功后的窃喜。
　　我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抑止住想要痛殴沈慕坚的冲动。
　　沈慕坚嘴角一扬，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既然钰不愿告诉你，那自然有他的理由。三天后妖皇就要驾临人界，我劝你还是尽快为这个做些准备吧。被妖皇吃掉，或者把身体还给钰。我希望你选择的是后者。提醒你一句，最后的那颗加持珠就在你的身上。”
　　“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就是那个人。钰不会莫名其妙费尽心机把一个不相干的灵魂带到自己身上，我其实早就该想到的。反正想起前几世的事情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坏处。等你一觉醒来，你或许就不会那么坚决地说不会让钰觉醒的话了。”
　　沈慕坚说完飘然离去。空旷的偏殿里只剩下我一人。我忽然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倦意袭上心头。脑袋在刹那间变得比铅块还重。我扶着珠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朦胧中，偏殿的大门似乎自动关上了。
　　又被人下药了。我无奈地撇撇嘴，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我被一阵大风吹醒，微微张开眼睛，立刻就看到一片刺眼的红色沙漠，刚刚睁开的眼睛被沙尘迷住。我揉揉眼睛，艰难地站了起来，触目皆是一片耀眼的红色，仿佛整个大地都曾被鲜血浸泡过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腥味。一些死去的植物的枝干宛如一只只干枯的残肢，在风中颤抖着伸向天空。模模糊糊能看到四周星星点点地散布着一些动物的骨骼，那些骨骼在阳光下泛出晃眼的惨白色。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冷冷地站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远方，滚滚的烟尘正在由远及近。那沙尘中模糊的面目由于距离的拉近正在一点点清晰起来。我忽然忘记了刚刚的恐惧，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在烟尘中逐渐清晰起来的面目。
　　近了，近了，更近了。
　　我睁大了眼睛，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在烟尘中出现的人竟然就是一个个身穿盔甲的妖怪。这些妖怪无一不继承了妖族绝美的容颜，我怔怔地望着汹涌而至的妖群忘了躲避。望着在自己面前齐唰唰排好阵型的妖群，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原来妖界也讲军容啊……看他们的架势，简直可以直接拉去阅兵了……
　　“公主殿下，妖皇陛下很为您担心。请赶快随属下回宫。”带头的妖怪恭敬地朝我行了个礼。
　　在他抬起头来的一刹那，我完全石化。他不就是纪子长他老爸吗？这么说他们真的是妖族。可是他们为什么叫自己公主殿下呢？妖皇陛下？那不是打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家伙吗，为什么会为自己担心？
　　“你是谁？”
　　“属下是陛下的侍卫队长。公主殿下您怎么了？”纪子长的老爸错愕地望着我。
　　我越发糊涂了。
　　“我是谁？”
　　自称为侍卫队长的男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许久，才终于开口道：“公主殿下是妖皇陛下唯一的女儿，妖界的公主。”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一本正经的男子，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梦。不过成为妖皇的女儿的确是不用担心再被吃掉，这个难道是自己潜意识的心理防卫措施？
　　我猛地发现远处绿光一闪，一只巨大的绿色大鸟从自己的头顶一掠而过。大鸟那九条尾巴仿佛流动绿色的阳光，耀眼夺目。那大鸟上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朝我挥了挥手，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钰！
　　眼前男子的形象迅速地与儇家密室中那个男子的形象重合在一起。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得老大。
　　“是仙人！”
　　妖群忽然沸腾起来。有几只小妖聚起能量球瞄准钰的方向，毫不留情地砸去。那只绿色的大鸟轻松地在能量球组成的大网间穿行着，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然后彻底地失去了踪影。
　　“公主殿下！请随属下回宫！”
　　反正是在梦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看看自己把妖皇想象成什么样子也不错。我想到这里痛快地跟着侍卫队长走了。

　　妖界的皇宫完全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可怕。其精致华丽的程度甚至跟欧洲一些著名的古堡有得一拼。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侍卫队长的后面，害怕自己一旦走丢了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好不容易，侍卫队长终于停下了脚步。我长吁一口气，可是还没缓过劲来就被某人一把搂在了怀里。
　　我愤怒地挣扎着，一把把那个人推开了。
　　“呜……女大不中留，老爸抱一下就这样……你小时候可是整天缠着我要抱抱呢……”被推开的英俊男子满脸受伤的表情。
　　这下，我完全懵了。
　　那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难道说，我的想象力已经到了能够凭空塑造出一个人来的程度了吗？
　　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脑海中的波澜涌动，那年轻男子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好了，好了！小东西，老实交代你这次是不是又去见仙界的那个臭小子了。老爸早告诉你别跟仙界的人混在一起，仙界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我被面前男子那煞有介事的表情镇住了，开始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位妖皇陛下了。
　　“你真的是妖皇？”
　　疑似妖皇的某人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小东西！每次都用这招来捉弄老爸，别以为老爸不舍得惩罚你。”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姐姐，姐姐，陪小沂沂玩去，别理笨老爸。”
　　随着一声稚嫩甜脆的童音，我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攀住了。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正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我突然意识到这孩子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就是缩小版的黎沂。
　　这么说，这里真的是妖界……
　　我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在前世的记忆里？如果是在记忆里，为什么自己又可以自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