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45、第四十五章

　　沈慕坚用戏谑的眼神望着我，忽然缓缓开口道：“你还真是相信我啊。其实，今天施法控制应辰岫的人是我。”
　　“为什么……”我如遭重击，愣在当场。那么多天的接触，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他曾经毫不犹豫地在一夜之间夺走了洛阜几千人的性命。
　　“还记得洛阜城那些死去的百姓吗？石啸月竟敢利用我，我不过是小惩大戒。她想让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我偏不让她得逞。”沈慕坚拧紧了拳头，眼中泛出噬血的光芒。
　　半晌，忽然嘴角向上一扬，接着说道，“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那位太子殿下我就会很不爽。我可是非常喜欢他当时惊慌失措的样子呢。”
　　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中熊熊燃烧，我扬手就朝沈慕坚脸上挥去：“你知道吗？你差点害死李央！”
　　沈慕坚一把抓住我的手，冷笑：“笑话，他怎么可能会死？”
　　“你什么意思？”
　　“知道这个计划是谁想出来的吗？”沈慕坚脸上的笑意更甚，“想出这个计划的人恰好就是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位受害者。”
　　“噢，错了。真正的受害者应该是那位太子殿下才对。我一直以为魔族才是世界上最会玩陷害的种族，没想到人类也不差。”
　　我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笑得无比艰险的沈慕坚，心乱如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央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陷害自己的哥哥。那个哥哥还对他那么好。虽然一直知道他很有野心，一直知道他想要得到皇位，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
　　真的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得到皇位吗？那个皇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难道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太子眼中出于一个哥哥真切的关怀吗？
　　“真是不要命的人。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相当有效的方法。”沈慕坚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难怪，难怪他当时会朝我露出那样的眼神。原来，他算准了自己不会死……
　　“先别管这件事，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让你看的那棵树吗？为了庆祝那棵树的成功成活，人界的妖怪纷纷在城外集合，准备进行妖界的大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修真界的人类竟然知道了这件事，联合在一起说要围剿众妖。今夜城外可是有一场好戏呢。”
　　沈慕坚鲜红色的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嘴角邪恶地勾起。
　　我心中一紧，想也没想就朝城外冲去。
　　回头望一眼沈慕坚，他那柔软的银发在空中优雅地飞舞着，脸上的表情却完全是一个邪恶的魔鬼。
　　“主人……呜……”
　　我一听到这个叫声立刻浑身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接着，蓦地发现浑身闪着绿光的小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飞来，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主人……”小绿圆圆的脑袋不停地蹭着夏夕的衣服，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皱了皱眉，轻轻地拍了拍小绿的翅膀，叹口气，“别哭了。神兽的形象都被你给破坏光了。你又不会隐身术，跟在我身边说不定会有危险。我也没办法啊。”
　　小绿眼巴巴地望着我，一脸的无辜。
　　“别来无恙。”
　　耳畔响起以个好听的男声。我蓦地抬起头来。月光下，纪子长远远地浮在半空中，以身白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双星辰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宛如神祈降临。
　　“你这是去哪？”我微愣。
　　纪子长犹豫了一会，向郊外的方向望了一眼。
　　“妖怪们的祭典吗？”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纪子长黯然地点了点头。
　　我的心蓦地一紧，脑海中浮现出纪子长面对妖怪时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
　　“别去。”
　　纪子长脸上的表情一滞，“放心，我不会参加围剿。就像你说的，妖怪和人一样也有好有坏。我已经不是那个脑中只有仇恨的小孩了。我只是担心黎师兄，自从你进宫之后他就一直怪怪的。”
　　黎沂……妖皇的儿子……他也么参加那个祭典吗？
　　那个妖怪太子妃再加上深不可测的黎沂，人界的修真者们这次有大麻烦了。
　　“你没事吧？”纪子长似乎注意到了我眼中的异样，面露关切。
　　“刚好顺路，我们可以一起去！”我朝他笑笑，纵身急飞。

　　夜风带着花草的芬芳扑面而来，我和纪子长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参加祭典的妖怪之中。
　　前天夜里还荒芜一片的空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各色的摊位，熙熙壤壤犹如人间的集市。头上还长着耳朵的小妖们兴奋地在人群间穿行。我抬起头不安地仰望空地中心那棵已经高耸入云的大树，才两天的时光那棵树竟已长到须两人合抱般粗了。
　　细细地打量着四周各式各样的摊子，不时可以听到小贩们清脆的吆喝声。我满腹狐疑。一直以为妖怪的世界是充满了血腥与恐怖的世界，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平静祥和。这么说来，人和妖怪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呢。
　　“小时候最喜欢参加妖界的祭典了。”
　　纪子长静静地望着欢快地在人群中穿行的笑妖怪们，眼神温柔，仿佛在追忆着遥远而美好的往事。
　　我面露诧异，朝他淡淡一笑。差点忘了，他是半妖。
　　“好香啊！”我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食物的清香，立刻两眼放光。
　　“是羊肉串！”我飞也似的朝卖羊肉串的小摊冲去。上一次吃羊肉串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看到羊肉串。
　　“一个妖银十串。”骨瘦如柴的老板看到我垂涎欲滴的样子，笑容满面地报出了价格。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离普……那可是妖怪做的羊肉串啊……
　　纪子长忽然一把抓起我，头也不回，健步如飞。
　　“怎么了。”我一头雾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纪子长一脸的郑重，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难道说，我被发现了？想到这里，我立刻紧张起来。
　　“子长哥哥！”
　　好像这就是那天那只倔强的长着猫耳的小妖的声音。我错愕地回头，惊奇地发现身后站着的正是那天那只小妖。
　　“子长哥哥，你是子长哥哥吧。”那小妖跑上前来，一把抓住纪子长的衣服。绿幽幽的眼睛静静地盯着纪子长，眼中充满了期待。
　　纪子长脸上的表情颇为尴尬，似乎随时都会把那小妖甩开，不过最后，他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真的！我果然没认错。子长哥哥身上的味道和十年前一样。”那小妖咧开嘴自信地笑了，“人界真的很好玩，难怪子长哥哥连家都不想回了。”
　　纪子长的嘴角漫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小猫妖的脑袋。

　　祭典还没开始，猫耳小妖吵着嚷着要纪子长陪他玩飞翔树叶。那是一种奇怪的游戏，广场一旁游乐场模样的地方不断有巨大的树叶在空中疯狂地飞翔着，一会儿飞到空中，一会儿又落在地上。有几个妖族的孩子正兴奋地在高空的树叶上跳来跳去。不时有几个孩子重心不稳从树叶上摔下来，那些孩子只是拍拍身上的灰尘马上又跳到了树叶之上。那些树叶离地面有十几米高，如果是人类的小孩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残废。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小孩玩这种危险的游戏，我终于第一次有了身在妖怪之中的感觉。
　　“夏妹妹！”
　　人群（妖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唤，我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奇地张望着，惊讶地发现那个叫自己的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南鹰翎。和她在一起的除了变态人偶师小妹妹还有上次见过的两位师姐，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人偶师小妹妹见到我，脸色大变，一双眼睛几乎能够冒出火来。我朝她莞尔一笑。看南鹰翎和其他几位的架势，似乎并不打算追究我对她们的小师妹曾经做过的事情。我长舒一口气。
　　“每想到夏妹妹也来了。这样子，今天我们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南鹰翎一脸的兴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被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我猜测那可能是南鹰翎的武器。
　　“你们真的打算要那么做？”我松弛的神经又在一瞬间紧绷起来。我无法接受这里美好的一切成为人间炼狱的景象。
　　南鹰翎和其他几人朝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静静地望着她们几个，欲言又止。除了孩子们身上还有些变化不完全的痕迹外，这里的一切其实和人界没有什么不同。
　　望着四周混迹于妖群之中蠢蠢欲动的人类，我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奈感。真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非我族类，就一定可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