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41、第四十一章

　　我故意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三个月后，妖皇驾临人界。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黎沂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迅速恢复到招牌式的优雅微笑：“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呢？”
　　“哈哈哈哈哈……”不等我回答，黎沂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从一开始就比我想象得有趣得多呢！可惜有的时候太过锋芒毕露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面无表情。
　　黎沂的笑声戛然而止，轻轻地抚过我的头发：“三个月后，我绝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然后转身，决绝地离去。
　　“主人，你们在说什么？”一直默默无声的小绿歪着圆圆的小脑袋不解地望着我。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有没有什么亲戚，是某个仙人的坐骑？”
　　“主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小绿没有回答，神色有些古怪。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我淡淡一笑。

　　这个觉是真的睡不成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永淳帝忽然下令指明要见洛王那位传说中才貌双全、妙笔生花的画师。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聪明的朋友用脚趾想想都能猜到那位中年版金城武和永淳帝之间的关系。如果一不小心碰上，那麻烦就大了。可是那是圣旨，不去又不行。我最后还是横了横心迈开大步朝皇宫走去。
　　我低着头跟在领路的宫女身后慢慢地走着，不时好奇地东张西望，白天和夜晚的景色果然有很大的差别，阳光下，明黄的琉璃瓦闪着耀眼的光泽。道路两旁的树木一片迷人的苍翠，那些油绿的树叶在阳光下看来仿佛质量上乘的美玉，晶莹剔透。
　　前方忽然有一队人款款地朝这边走来。领路的宫女迅速地闪到一边，跪了下去。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打量着那队人中间那位气质高雅的中年女子。
　　没有过度的装饰，只着一身素净的浅黄色宫装，娥眉淡扫。虽然脸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皱纹却依然不减容颜的美丽，相反却多了一种成熟的韵味。特别是那双如水般的眼睛，清澈透明，不沾一丝邪气。可能是在现代的时候看多了尔虞我诈的宫廷争斗小说，我总觉得这样清雅洁净的女子是不应该出现在宫廷中的。
　　“大胆！前方何人？见到皇后竟敢不跪！”一声不阴不阳的怒喝终于把我拉回了现实。
　　原来这位就是皇后，当朝太子应辰岫的亲生母亲。这次的错误真的是犯得太白痴了……
　　我回过神来，不知所措。
　　“你是……”皇后忽然快步朝我走来，眼神定格在了我的胸口处。我这才发现应琦塞给自己的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衣服里面露了出来。刚想把它塞回去，却发现皇后已经一把抓住了玉佩。
　　“你是怎么得到这块玉佩的？”皇后瞪大眼睛望着我，眉头微皱。
　　“回皇后娘娘，这是我娘亲的东西。”
　　“你娘亲是谁？”皇后的神色相当紧张。
　　我心里一寒，她该不会是以为我是皇帝的某个私生女吧？冷汗……
　　“当今圣上的一个妹妹，现在是儇府的主母。”
　　“儇府……本宫从未听闻儇府有过女孩……”皇后听到回答，反而露出更加狐疑的表情，良久才缓过神来。
　　我心里一凉，儇正竟然连我的存在都掩盖了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皇后目光如炬地望着我，神色不善。
　　“回皇后，小女是洛王的画师，这次是奉皇上之命进宫见驾。”
　　“你就是那个连秦望月先生都赞不绝口的夏画师？”皇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本宫仔细一看的确与琦公主长得颇为相似。”
　　我微微点了点头。
　　皇后忽然间笑靥如花，一把抓起我的手，道：“本宫要和你一同前往。本宫自从看过你的画就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如此功力。要不是传闻你是一位年轻女子，本宫一定会以为你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画师呢。”
　　皇后娘娘一路热情地嘘寒问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偶尔的笑语让人如沐春风，我感觉连皇宫的空气都跟着变得温暖起来。
　　我没有想到永淳帝选择的会面场所刚好就是那天中年版金城武吹笛的湖边。一身便服的永淳帝面向湖心而坐，似乎在欣赏着湖面的风光，我隐隐觉得那个背影似曾相识。
　　难道说……
　　听到太监的通报，永淳帝慢慢地转过身来，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原来那位中年版金城武就是永淳帝。
　　又是传说中的狗血情节……
　　我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连行礼都忘记了。
　　永淳帝的表现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愣愣地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连手中的扇子滑落到地上也没有发现。
　　四目相对。无言。
　　忽然，永淳帝从湖边奔过来，抓起我的手就跑。
　　所有的人全被眼前这个诡异的景象震住了，竟然没有人做点什么来阻止。
　　一阵狂奔，永淳帝终于在一座精致的小院里停下了脚步。
　　“若惜姐，你终于回来了。”永淳帝一把抱住了我，抱得那样紧，以至于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若惜姐，我错了，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耳边响起哽咽的声音，肩膀上已经湿哒哒的有大片……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忽然发现小院的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那个人似乎正是李央……
　　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尽数流向头顶，我死死地往着李央所在的方向，浑身冰凉。
　　“若惜姐……”
　　我用哀求的目光望向李央，我多么希望他可以跑过来，抓起我的手将我从这里带离。然而李央却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没有动。
　　心，蓦地跌落谷底。片片碎裂。
　　“对不起。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我只是洛王殿下的一名画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但是你会唱那首歌，你知道那些暗语，那些东西只有你知道……”
　　“那个时候父皇忽然出兵腾国边界，如果不是若惜姐拼死保护，当时作为人质的我早已经死在腾国了。攻占腾国的那一天我对你说，我是为了报恩才会留下你的。其实，那根本就不是实话。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我的心就已经深深地被你俘获了……”
　　“只有你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挡在我前面，只有你会不厌其烦地教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懂的语言，只有你会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只要努力别说不被人欺负，就算是一统三国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
　　“那句你一直想骗我说的话，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它的意思。”
　　“若惜姐，I love you 。”
　　永淳帝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太复杂，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抽紧了。
　　我不敢面对他的目光，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虽然不忍，但还是不得不说：“我虽然不是那个人，不过我的确是和那个人来自同一个世界，所以，知道那些东西也不为过。那首歌，那个人唱那首歌给你听就是希望你无论在多么困难的情况下都能好好地活下去。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掏出手绢，试探着递了过去。
　　永淳帝看到那手绢愣着了，神色变幻莫测，好半天才缓缓地伸手接了过去。等到永淳帝接过去了，我这才发现那手绢竟是七星灭罡符。
　　“若惜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每次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成手绢用。”
　　那个人，竟然跟儇家有关……
　　“若惜姐，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够留在我的身边。”
　　我的目光锁定在小院门口站着的那个人身上，手不由自主地拧紧。李央，你真的不打算管我了吗？
　　“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心底最后的那一点期盼消失殆尽，我垂下眼睑，嘴里缓缓地吟出一个昏睡咒。
　　永淳帝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我理了理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小院。眼中泪光潋滟。
　　说什么无论是谁都别想把我从他身边夺走，然而，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紧紧地抱着我，什么都没有做……
　　“小夕……”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我没有理会，大步离开。
　　“我只是，被吓到了……”
　　手腕被某人紧紧抓住，耳根隐约有温热的气息游走。
　　“父皇叫的那个人，是我的母亲。这个世界时的母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定你就是那个人。”
　　我挣扎。却被更大的力量扣住。
　　“那个人其实跟我们差不多大，阴差阳错地穿越了过来。她是腾国的长安公主，身为亡国的公主，她在嵇国吃了很多苦。她的个性和你有点像，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我一直以为父皇并不爱她。因为他们两人见面时总是很客气，陌生人般的那种客气。”
　　“现在，我终于替她听到了她一直以来想要听到的话……地下的她应该能够瞑目了吧……”
　　“李央，你是白痴吗？”我感觉一直冰凉的身体在刹那间回暖，瞬间泣不成声，“我差点以为，我差点以为，你不管我了……”
　　“我不是白痴。”李央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幽幽地响起，“至少，我知道喜欢的人必须靠自己去争取……”
　　他的手如铁钳般将我紧紧圈住。
　　我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