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28、第二十八章

　　我坐在湖边的亭子里，面前是铺开的画纸，画纸的前方坐着一位身着浅紫色曲裾深衣的美人，那美人巧笑倩兮，望着我的眼神却冰冷如霜不带丝毫的温度。
　　“最近，夏画师似乎跟殿下走得很近呢。”虽然极力掩饰，但那声音里还是带上了浓浓的醋意。
　　“兰妃娘娘多虑了。”我冷冷地抬头望兰妃一眼，继续低头作画。
　　“上次的酒味道不错吧？”
　　我吃了一惊，诧异地望向兰妃。不知何时，刚刚还巧笑倩兮的美人已经换上了一副恶毒的巫婆般邪恶而得意的表情。
　　我拧紧了手中的炭条。
　　“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一点点有趣的佐料。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那声音里带着恶毒的笑意。
　　我下意识地望向左手小指尖上诡异的黑点，不知不觉间加重了手指的力道，炭条被捏成了两段。
　　镇定，镇定！我可是仙人的徒弟！没那么容易死！
　　我定了定神，朝兰妃的方向甩去一个甜美的微笑。换了根炭条继续画画。
　　兰妃微愣，接着整张脸缓缓地拧到了一起。
　　“夏画师跟殿下认识了很久了吗？”
　　“嗯，加上上辈子。我们认识了三十几年了吧。”我的脸上绽开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微笑，用眼角偷偷地观察着兰妃的反应。不出所料，兰妃果然怔住了。
　　“哈哈哈哈……”兰妃大笑，“夏画师真会说笑。”
　　“我没有说笑。”我站起来，取下画完的画向兰妃递了过去。
　　兰妃接过画纸，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
　　“夏画师，这幅画未免也太污人眼球了些吧。”
　　“兰妃娘娘，您看清楚，那画上的人可是您啊。您这是在说自己的尊荣污人眼球吗？”我冷笑。
　　兰妃一滞，面上依旧笑靥如花，纤纤玉指却干净利落地将我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缓缓地撕成一片一片。她的动作轻柔优雅，脸上的笑容却带着浓重的挑衅的味道。
　　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骄横跋扈的女子毫不留情地将画撕成碎片，接着狞笑着将碎片撒向空中，我拧紧了拳头，怒火中烧。
　　这个女人难道说从来都不知道要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吗？
　　你干什么不好？竟然撕我的画！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事情就是有人撕我的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
　　“啪！”
　　我深吸一口气，高高地扬起手，狠狠地朝兰妃漂亮的脸上甩下一个耳光。我的力量已经今非昔比，贯注了大力的一掌将兰妃重重地甩了出去。兰妃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她的半边脸肿得老高，唇边鲜血淋漓。
　　周围的侍女侍卫全部愣在当场。一时间，世界安静地只剩下树梢上小鸟的叽啾。
　　“我受够了！”
　　愤怒的吼声将安静撕裂，我抓起桌上的炭条使尽浑身的力气朝地上的兰妃砸了过去。
　　“啪！”
　　侍卫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炭条被其中一人一掌挥开，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大胆！竟敢冲撞王妃，拉出去杖毙！”某个嬷嬷终于气势十足地吼出了我预料中的台词。
　　“哈哈哈哈哈……”我狂笑，仿佛刚刚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有谁想来抓我，可以试试看？我奉陪到底！”
　　我冷冷地扫过周围的众人，脸上的笑意不减。
　　“给我上！”
　　侍卫们似乎并不以我的气势为意，一拥而上。
　　“云聚如风，雷鸣千钧！急急如律令！疾！”
　　我微笑着念动咒言，刚刚还艳阳万里的天空中立刻应咒汇聚起一团团翻滚的乌云。侍卫们被天空中的变化惊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我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冷冷地瞟了地上的兰妃一眼，朝湖心猛地一挥手。七八个炸雷轰隆隆落在湖中，犹如一个又一个爆炸的□□。刹那间，湖水被爆炸溅得足有十几米高，落下的湖水将站在湖边的众人浇得浑身湿透。胆小的侍女们已经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连侍卫们的脸也在刹那间变得煞白。
　　“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再惹我，我不敢保证下次那几个天雷还是落在湖中。”满意地吸了一口充满了湿润水汽的空气，我拂袖转身。
　　“发生了什么事？”
　　我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是李央。
　　没有人敢发话。所有人都用惊恐到极点的眼神怯怯地望着我。
　　李央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纸片，又扫过倒地不起的兰妃，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脸上。
　　“跟我走。”
　　李央面无表情地拉起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哈哈哈哈哈……”
　　伸手关上书房的大门，李央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你真是……”李央一边笑一边用力地锤打着桌子，“真是……她也够笨……干什么不好……竟然撕你的画……”
　　“喂，你笑够了没有？我不觉得这有这么好笑的。”我余火未消，冷冷地瞪着他。
　　“排山倒海啊……那个可是真正的排山倒海啊……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我在实验什么秘密武器……”
　　“你继续笑吧，我先走了。”我淡淡扫一眼还在大笑中的应辰峪，伸手去开门。
　　“好啦，好啦，我不笑了。只是，难得能看到你这么精彩的表情。有点忍不住。”李央努力止住笑，一把拉住了我。
　　“你别生气了。那个女人我会尽快处理的。本来还希望通过她传递假消息来迷惑京里的人的。不过最近她越来越不听话了。我的耐心已经被她逼到了极限。”
　　李央从身后环住了我，低声喃喃道：“你竟然会拥有那么可怕的力量。这些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的呼吸一滞。
　　我对你也有相同的疑问。我微微一笑，淡淡开口，“你也一样啊，记忆中的你可不是现在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
　　我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体一僵。
　　“我知道，对于有道德洁癖的你来说现在的我一定肮脏不堪……不过，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活到现在……”
　　“我没有那么想……”我忽然涨红了脸，“我只是，有些不适应……”
　　“这样啊……”李央的声音依然很低，双手箍得更紧。
　　真的，只是不适应而已……

　　天雷炸湖事件之后，洛王府所有的人见到我都会绕道而行。让我隐隐有种自己成了哥斯拉的错觉。还好，反正我跟洛王府里的各位也不熟。让人退避三舍反倒让我享受了难得的清闲。凝墨楼里的各位当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反倒有人祝贺我法术终于有了进步。
　　拜天雷事件所赐，我也不用再去面对讨厌的兰妃了。因为，之后偶尔碰到兰妃几次，那个女人每次见到我都仿佛见到瘟神一般避之惟恐不及。
　　我第一次尝到了拥有强大的力量的甜头。

　　正当我几乎要把兰妃在酒中下了佐料的事情给忘记了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兰妃当时奸笑的原因。
　　那是个风朗气清的夜晚，月亮圆得像一块无暇的碧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这样完美的月夜，让人不知不觉就会想起传说中的狼人。我带着小绿在洛王府的花园里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偏离了平时的散步路线，眼前出现的是一座荒凉的小院。
　　残垣断壁，大门的一扇已经从门框上掉了下来，斜斜地铺在门口。月光下，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房子有一半已经倒塌了，断砖和破碎的瓦片落得到处都是。院子里杂草丛生，最高的草比我的身高还要高出许多。几只萤火虫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其实一开始我就应该猜到这不是洛王府里应该出现的景象，可惜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想都没想就带着小绿跨入了那扇已经起不到任何门的作用的大门。
　　小绿身上的荧光把整个小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我朝小绿使了好几个眼色小绿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光有点太耀眼了。
　　这只笨鸟真的是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做隐蔽啊，天知道这个小院里会住着什么变态的东西，它这样亮晶晶地出现在人家面前不是明摆着在说，来啊来啊，来抓我吧……
　　这真的是一个很适合上演鬼片的院子。我一踏进院门就感觉到温度急剧下降，仿佛一下子从春天又跳回到了夏天，抬头望一眼月亮，原本清亮皎洁的月亮竟然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偶尔穿堂而过的风带着低低的呼啸吹过草尖，那些不知名的草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着，仿佛是一个个随着音乐节奏摇摆着的活生生的人。
　　“唰唰唰——”
　　刚刚飞过去的好像……是蝙蝠……
　　不知不觉间，脊背发凉……可是现在回去又不太甘心……
　　我定了定神，视死如归地踏进了那间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大厅。
　　“哈哈哈哈……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这个声音，死了都不会忘掉，这正是那位兰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