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洗淑完毕就冲出门去兴奋地跑去找李央了。这次我明显比第一次聪明了许多，带上了贞子。至少不用担心会迷路了。
　　跟在贞子身后，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向前。走了很久很久很久。
　　终于远远地看到李央站在庭前，目光凄迷地望着庭前的落花。没有了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气势，那神情分明只是一个有着小小心事的忧郁少年。那才是我心目中的李央。
　　“李央！”不知为何，这个称呼就这样自己蹦了出来。我轻快地蹦到李央的面前，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大胆！”一声气势凌然的娇喝。
　　我微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这才注意李央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位穿粉红色纱衣的女子。尖尖的瓜子脸，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她的樱桃小口正微抿着，望向我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怒意。
　　她，是谁……
　　我死死地盯着李央。李央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淡淡地望了那女子一眼，眼神冰冷。然而，那女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央眼神中的寒意，只是仰着头温柔如水地望着他。
　　那种眼神让我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快。
　　“这位是我新请的画师。”
　　“这位是……”李央低头望着我，犹豫良久，半晌，才终于开口，“这位是我的第一侧妃，兰妃。”
　　“第一侧妃……”
　　我瞪大了眼睛，神色恍惚地喃喃着，刹那间感觉天旋地转。
　　我缓缓地后退两步，然后猛地扯下脖子上的印章，同七星灭罡符一起重重地朝李央扔去。
　　“去送给你的侧妃吧！这种东西，我不稀罕！”
　　我发足狂奔，眼泪开始如小溪般不住地往下淌，怎么擦都擦不尽。
　　侧妃……他竟然已经有了侧妃……一直只对我微笑的李央竟然有了侧妃……
　　我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撞倒了人，撞翻了东西，全不理会。只是莫名地觉得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一定会受不了这个事实而崩溃。仿佛奔跑着，就能远远地把那个残酷的现实甩在脑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我趴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泪水在地上慢慢地积成一个小潭。
　　“小夕……”
　　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朦胧间我感觉有一双手大力地从身后将自己抱了起来。
　　“放手！”我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喊，眼泪越流越凶。
　　“殿下，请放手！我不过是您的一个小小画师。”我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小夕……对不起……”身后的那个人非但没有放手，相反却抱得更紧，“我没有办法，她是父皇指给我的，我没有办法……”
　　我感觉到身后那个人呼出的热气不断地吹拂着自己的耳根，我紧紧地拧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不知何时，连嘴里也渐渐泛起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动过她一个手指……小夕，请你，相信我……”李央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哀求的味道。
　　“可恶！可恶！可恶！”
　　我从李央的怀中挣脱出来，举起拳头重重地朝李央胸口打去，一拳，一拳，又一拳。
　　李央没有躲。
　　“好想回到小时候……一起上学……一起吃棒棒糖……一起拿着网兜去抓知了……”我低头望着地面，声音哽咽。
　　李央的双手小心翼翼地环过来，从身后将我搂住，我没有躲。
　　“带我走吧……离开这里……我们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已经没得选择了。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刺客吗？你知不知道这个国家有多少人欲制我于死地而后快？要么继续下去，要么死，我已经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是吗……”预料中的回答，我苦笑。
　　“说我自私也没有关系，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够陪着我一起面对。我不择手段地在黑暗与污秽中活下来，仅仅只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的存在。”
　　心蓦地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懵懵懂懂地回到凝墨楼，不管众人惊异的眼神，我直接钻进被窝蒙头大睡。醒来竟已是夜里。睡了一天的我睡意全无，于是爬到凝墨楼的顶层吹夜风。
　　今晚又是一个夜黑风高杀人夜，我倚在凝墨楼的最高的栏杆上，出神地望着远天那一点诡异的暗红色光斑。这样漆黑的夜，那光斑竟成为了天空中唯一的亮点。
　　从离开无名山到现在，无论是月黑风高，还是星光灿烂。那点诡异的暗红总是地出现在同一个位置，风雨无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个光斑都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却又无法移开视线。几次都是骷髅手链发烫才把我从无意识状态中拉回来。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着实有些诡异。那光斑绝对不会简单！
　　“唰！”
　　借着小绿身上发出的淡绿色荧光，我可以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以迅如闪电之势从凝墨楼的上空掠过。不会武功，法术又差的我根本无法追上去一探究竟。只能望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猜测着那人的夜行的目的。
　　暗杀？偷窃？还是……
　　忽然，带着春日草木气息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和尚……”我望着忽然出现在我眼前的人目瞪口呆。
　　我连尖叫都来不及一声，那个人就已拿出一个大口袋，朝着小绿当头罩下……
　　薰衣草的香味……口袋……小绿……原来如此……
　　我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手缓缓地移向口袋里的符咒，然而可惜，已经晚了。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今天虽然没抓到目标猎物，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意外收获。”
　　“哈哈哈哈……该死的鸟，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我从一阵刺耳的狂笑声中醒来。一眼就看到那个和尚一边用绳子绑住小绿的嘴，一边放肆地大笑着，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经典表情。小绿拼命地挣扎着，无奈，连翅膀都被绑住的它根本无法抵抗那个和尚的毒手。
　　“喂……这位大师，没必要这么对待一只鸟吧……”我皱了皱眉，冷冷地开口。
　　那个和尚的动作忽然间停住了，机械地转过头来，一张脸憋得铁青，眼中的怒火足以将这个房间整个点燃。略去可怕的气势不表，这个和尚五官长得只能算一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双琥珀般的眼睛却有一股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般的力量。
　　说到这个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眼熟。粉红色的帐幔，雕花的门窗，华丽的摆设……更古怪的是整个房间的一面竟然是一张绣满了薰衣草的幕布……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和尚应该有的住所……
　　这个景象，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我苦苦地回忆着，眼看着答案就要出来了。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惊得已经盘旋在脑海中的答案又龟缩到了意识深处。
　　“你，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身为一个僧人，深夜劫持一名女子。你就不怕佛主怪罪吗？”
　　“你，你，你……你竟然以为美丽绝伦、天下无双、风靡长安万千美男的我是，是，是……一个和尚？！”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几乎快要瞪出眼眶了，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在我的眼前恶狠狠地晃了晃。
　　“如果你不是和尚那为什么剃光头？这个时代好像不流行剃光头吧。”
　　“你要是再敢叫一声和尚，我就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一根地拔下来。”那个人把小绿扔在地上，慢慢地靠近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嘴角一弯，忽然伸手抓起我的一根头发，用力一拔。
　　“哇！你是谁？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想摸摸刺痛的头皮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反绑了，那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正一点一点地向自己逼近，原本平静的心刹时间狂跳起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自信地挺胸抬头：“你问我是谁？哈哈哈哈……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么我就不妨大方地告诉你。听好了！我——就是传说中纵横天下、无往不利的医圣司马三千。”
　　“医，医圣？你确定不是盗圣？”我愣了半天才开口。
　　那个司马三千用受伤的眼神望着我：“我是想晚上抓你的鸟带回来研究一下，早上就还回去的。没想到那只该死的鸟竟然会喷火，它一把火就把我那黑亮柔顺的秀发全给烧了。我美丽的秀发啊……我的一世英明啊……”
　　一脸的哀戚瞬间被熊熊的怒火替代，某人的活动着十指关节一步步向小绿走去：“如果不把它抓回来好好虐待一下，怎么对得起我可怜的头发。”
　　“该死的鸟！我要拔光你浑身的羽毛！哈哈哈哈……”
　　小绿的身体颤抖着，一双绿豆眼里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里面是满溢的恐惧。
　　“等，等一下。”我一声大喊，“是它烧了你的头发，又不是我，为什么把我也抓来？”
　　司马三千转过身来，脸上挂着邪邪的笑：“我生平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各种奇异的生物。不过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有一个兴趣。”
　　他顿了一下，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里含着盈盈的笑意：“那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美人。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你恰恰正符合我选择美人的标准。补充一句，顺手牵羊是我的爱好。”
　　我倒吸一口冷气。还以为古代不会有变态呢，没想到变态的传统古已有之……恶寒……
　　那双琥珀般的眼睛一点点靠近，一点点靠近，嘴角绽开一个戏谑的笑容，冰冷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皮肤。
　　“说起来，你和我一直想要得到的世儿宝贝长得还真像。可惜他终究是儇家的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不过你就不一样了。”
　　我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要看看我的收藏品？”司马三千忽然站起来，轻笑着拉开了那张绣满了薰衣草的幕布。
　　一股浓浓的薰衣草的香味扑面而来……
　　人！到处都是人！
　　被幕布遮着的部分竟然比原来的房间还要大出许多，粉红色帐幔的掩映下，无数或坐或站的人挤满了整个房间，有男有女，最大的不超过三十岁，最小的甚至还是婴儿。每个人都有一张精致到让人窒息的脸。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让那些从屋顶垂下来的粉红色帐幔轻轻地摆动着，偶尔拂过那些或喜或悲的眉眼，说不出的诡异和魅惑……
　　“漂亮吧。这可是我收集了整整五年的收藏品。”司马三千仿佛一个急于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新玩具的孩子，笑得天真无邪。
　　“放心，你很快就会有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不过在这之前……”司马三千的眼中露出贪婪的老狼看到肥美的小羊羔时的表情。
　　我忽然间感觉喉头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三千奸笑着将一双魔爪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