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挖的坑》川西坝子

3、敦煌绘梦录·沙海归舟

　　（二）

　　“阿耶，你不要娶那个女人，我讨厌那个女人。”愤怒中的宋缘儿拉扯着父亲的衣袖，滚烫的泪水滑落眼眶，“阿娘死的时候，你说过你不会再娶任何女人了。我不要她做我的阿娘，不要！”

　　“缘儿，不要这么任性。”明显压抑住愤怒的口吻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身穿着红色喜服的父亲，就这样转身离去，踏入了那一片瑰丽的红色中。

　　宋缘儿脑海里的画面，大多数都褪色了，唯有这么一张没有。

　　那年，她十岁。

　　在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却是清晰无比的看着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她的哭泣中，转过身离她而去。

　　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帖字、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幔帐，铺天盖地的红色，在大漠里的镇集上点亮了这片金色沙海里的另一段缘。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新人喜结良缘的时候，宋缘儿却是拔腿从后院狂奔出去。

　　明朗的日光下，太阳刺得眼睛生疼无比。

　　一路漫无目的的狂奔，一直到再也跑不动的时候，她便见到了怜生。

　　那个时候的怜生，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胡人打扮，那双与大漠蓝天一样的湛蓝的眸子里写满了惊异。

　　那双眼睛，便是宋缘儿此生里最难忘记的。

　　“小姑娘，你……”汇聚在这沙漠绿洲的商业镇集上，每一个人都会说那么几句别的民族话语。只是这久违的汉话，更是在一刹那间勾起了才被宋缘儿按捺到心底的思念与委屈。

　　她抬头望着比她高出个头许多的怜生，接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嚎声让怜生紧张的手脚无措，更是赶紧走到她面前来，结结巴巴的说着安慰她的话。他说了什么，她忘记了，可她记得，她就这样跟在了怜生的身后，走进了石窟，走进了命运。

　　大漠里的人，性格豪爽。

　　简单的几句交流后，他们就知道了彼此的名字。

　　吃着怜生给她的胡饼，喝着怜生递给她的凉水，狂奔且情绪起伏跌落后的宋缘儿又饥又渴，很快的就吃完了怜生给她的食物。然后，她又眼巴巴地望着怜生，怯生生地低声嘀咕：“怜生，我还是没有吃饱肚子，好饿！”

　　“宋缘儿，没有了，那是我的午餐。”少年说话的口吻与他的气质一样，简洁清爽。

　　宋缘儿瘪瘪嘴，开始打量起这个石窟的环境来。

　　她知道，在这敦煌，这里的石窟是众多行走在长安与西域的商人们集体出钱请人开凿的，他们信奉佛陀，希望自己此生来生，都能幸福。可是宋缘儿对此却是嗤之以鼻，她不相信，若是信奉佛陀能让她幸福让她不在伤心，那为何在母亲死后不到两年，父亲就不要她了呢。

　　她的睥睨与不屑，在那双晶亮的黑色眼眸中透露的一清二楚，却恰巧被怜生收揽眼底。

　　“宋缘儿，那里有一张胡凳，你可以在哪里去坐着休息。”清越的嗓音带着听不出情绪波动的语调，恰好打断了正窝在石窟里一角里忙着鄙夷与不屑的宋缘儿。

　　怜生瞧着她听话地搬过胡登坐下后，便一声不吭地开始地坐在那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