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人》沐兰泽

10、见队友

　　李道博一边开车，一边偷眼观察林木现在的状态，发现他有点失神以后，本能的以为他是害怕自己还没恢复记忆，现在突然回队上，怕见到队友们尴尬。

　　“没关系的，大家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安慰人的话，李道博说着有点别扭，索性直接挑实在点的说，“你的情况他们也知道。”

　　“哦。”李道博看不到的地方，林木手指微动，心中腹诽，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个林木，估计等会不死也得八层皮下来。

　　“不用紧张，平常心对待就好。”

　　“哦。”林木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应声虫，“那，我有什么是需要特别注意的么？”

　　特殊单位，还是要把注意事项问明白了，不然万一看到不该看的，那他才是自找死路。

　　“回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李道博打趣道。在他的潜意识里，林木这次生病，无异于就是请了个长假，只是现在假期还没结束，林木现在回去，不过是拿个东西罢了。“对了，大伙也很久都没见到你了，估计等一下欢迎仪式会激烈些，你要有心理准。”

　　“哦。”这回真成应声虫了。

　　“对了，你刚才说想找我聊聊。那具体呢，想先从哪方面开始？”李道博手上熟练的将车子加速，加速，在加速，一会儿功夫便飙到了时速两百以上。也多亏了他这次开的车子性能好，配重高，不然非飘起来不可。

　　“从……你们都说我这次是出任务的时候，被爆炸波及，伤了头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方便，能告诉我，那是一次怎样的行动么？”这也是林木醒来以后一直想不通的，那伙在码头上交易的人，到底隐藏了什么猫腻？居然把C国特种部队的人都引了过去！

　　“那次的行动是军事机密，抱歉。”李道博脚下微松，车子速慢慢降下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其它东西。”

　　军事机密？林木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快得几乎让他抓不住。不过，现实也不允许他马上进行细致的思考。因为李道博又说了些其他事情，分散了林木的注意力。

　　“本来这次出任务以前，组织上并没有把你考虑进来。一部分原因是你刚刚完成另外一个任务回到基地，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整，整个人并不在最佳状态。另一部分原因是，这次执行任务的地点可能会碰上你的老仇家，组织上出于对队员的爱护，才没把你的名字写入计划内。”

　　“可我还是去了。”这不是犯贱么！林木在心底狠狠的把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掩在左手下的右手手指一刻不停的敲击着大腿，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如若那个倒霉孩子好好听话，他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在这儿整天装傻子了！

　　不对啊！想到他那个蠢弟弟现在可能是被同行的爱德华当成自己带回义父跟前，林木恨不得跳车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那边的环境可不比C国，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组织内斗吞的连点渣渣都不剩，可不是那个被部队洗过脑的倒霉孩子能轻松应付的。

　　林木没来由的感到心头一紧。

　　果然，在所有情感面前，血缘才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么！就好像之前很多年，自己无数次的想过，当有一天自己找到那些将他狠心遗弃的亲人时，无论对方说出什么理由，他都不会轻易原谅他们，给他们一个重新接近自己的机会。可现实呢，那晚林彦章趁着酒气，将当年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倒到自己面前时，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接受了对方的说辞。

　　林木想到这里，右手手指微微一顿。他怎么，不知不觉的就溜号溜到爪哇国去了？淡定，淡定。

　　“林木，林木？”握着方向盘的李道博连着叫了林木两声，对方也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李道博诧异的扭头瞧了瞧他，慢慢把车子停在路边休息区。是他的错觉么，怎么觉得这一刻，林木身上所散发出的强烈气势，和平日里那个他有点不太一样？

　　“林木？”李道博挺稳车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副驾驶座上的林木，见对方回过神来，才问他：“怎么了，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没有，就是……刚刚有点溜号。”他能说，他刚才一直在腹诽他那个蠢弟弟么，说了不死也得被李道博当成疯子送回医院去，“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能重复一遍么？”

　　“没什么。”这时候的林木，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青年，仿佛刚刚他身上那些刺，根本就没出现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罢了。“我就是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听见你回答我而已。”

　　“嗯，抱歉，刚刚走神了。”林木不自在的正了正身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完全放下戒备，让自己处在了完全失神的状态下。感觉，糟透了。好在这不是在战场上，不然他就是猫一样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想想都后怕。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要说。”李道博说着，重新发动车子，脚下油门一踩到底。好半天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刚刚在想什么？我叫你都没听见。”

　　“没想什么。”林木下意识的就想回避李道博的问题，但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含含糊糊的搪塞过去，似乎也不是个事儿，“听你刚才的话，我似乎是说了，或者做了什么，才被批准加入到行动小组的？”

　　“对。”李道博应声的时候，仿佛又想起，出发前林木梗着脖子，站在自己办公室里，死活非得跟着去，问他原因，嘴巴闭得比蚌壳还严实，只拼命强调他是小队的一员，没道理其他队友都去了，就他一个人因为刚出了个特别任务就要被留下来。

　　“其实，我到现在都很好奇，你当时执意坚持的理由是什么。呵，不过现在在意也白扯，该忘的，不该忘的，你都一股脑的忘了个干净，我问了也白问不是？”李道博这时候倒是难得有心情自娱自乐起来。

　　“如果我知道为什么，一定告诉你。”他能说，我现在比你还想知道为什么么？可惜，找不到他那个蠢弟弟，一切就都只能是一桩谜案。

　　李道博闻言，长长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一会儿，有没有兴趣到靶场上活动一下筋骨？”算是他给这个老部下走个后门。

　　“可以么？”闻言，林木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所谓神枪手什么的，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那可都是大把大把的子弹喂出来的。

　　以前在黑手党的时候，虽然没有人强迫林木一定要做到多少多少，他却是自己为自己定了一个卡尺。强迫自己，无论多忙，每天就是挤，也要挤出时间来做一定量的运动，再在靶场搭上一梭子子弹。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天才，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来弥补先天上的不足。

　　这一转眼，他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来到C国，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摸过枪，做过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了。估计他拿枪的手，都要硬了。

　　所以，李道博主动提出让他摸枪打靶的事，对林木来说，简直就是美事一桩，他哪有道理会拒绝。

　　“有什么不可以的，到时候，我让人把你库房里的枪提出来，再让大家陪你一块练练。”顺便，他也能检视一下，经过了这么大的事情，林木的身手，是不是有退步。若是退步了，又退步多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帮他补齐起来。

　　“好！”林木这回是真的兴奋了。传说中，C国特种兵军事素质无论哪一项都十分过硬，以前他是没有机会，今天一定好好跟他们切磋一下。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嘛。

　　好像，林木和李道博在所谓“练练”的理解上，产生了某些不可逆转的理解偏差。不过，现在两人都没那个心情去纠结到底谁的理解才是正确的。因为，他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赶快回到基地，好将这件事落实了。

　　人一旦有了某种念想，往往就不会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是快是慢。因为，他们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思考、运转着。将即将发生的事情，无数次的在脑中推演，以期能够利用最小的损失换得最好的结果。

　　一路飞奔，林木和李道博两人终于赶在约定时间到达前的最后一刻回到基地。

　　林木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是张了翅膀一样，没用几分钟的功夫，全特大的人就都知道了。除了此时还在训练或是走不开的，能赶在第一时间来见见林木的人，几乎把李道博的车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大家都没有什么恶意，不然林木可真要在来到特大的第一天，就和众人上演全武行了。

　　“林木林木，你的伤都好了么？”

　　“林木，你住院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给大家，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林木，你真不够意思，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兄弟们给你庆祝一下！”

　　“林木……”

　　林木感觉自己的脑仁疼得厉害，从小到，他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级别的欢迎仪式。好在他现在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然单就缺氧这一项，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好了好了，都散一散！”关键时刻，还是李道博帮他解了围，“你们这么七嘴八舌的问问题，是打算让林木先回答哪个？先让出点空来，有什么问题，一个个来。”

　　围着车子的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有人带头，上前一把将林木揽住，紧接着朝空中一抛。吓得林木差点和动手的人拳脚相向，好在最后一刻他忍住了。这里的人，虽然他一个也不认识，但好歹也都是他那个蠢弟弟曾经的同僚，没道理见到自己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后，会对他起什么歹心。

　　众人将林木向空中连续抛了几抛，就在李道博的制止下，慢慢将人放到地上。因为李道博吼了一嗓子：“林木现在伤还没好利索，你们想要了他的命是怎么着。”

　　于是，一众人默默的向后退了几步。这次，大家是真的不敢造次了。

　　“没关系的。”林木见识到了李道博在特大的权威，知道他是在变相帮助自己，却不想因此就让自己和这些素未谋面的士兵产生隔阂，所以，温和的朝周围站的众人笑了笑。“很高兴大家能够来欢迎我的到来。”

　　“好说好说。”方润走出来轻轻拍了拍林木的肩膀，转身对围在这里的众人道：“都散了吧，人已经见到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围在这里了，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说罢，方润顺手拦住林木的肩膀，把人往办公室方向带去。

　　从始至终都默默站在一旁没说话的李道博搓搓手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木平日里的很多小习惯都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看来，有时间还得抽空去和陈志文谈谈，林木这次失忆的后遗症似乎有点太大了。

　　“走了李队。”故意落在后面一步的陈志君慢慢朝李道博靠拢过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我哥又问难你了？如果是，我带他向你道歉。他这个人……你知道的，他本身并没有恶意。”

　　作为兄弟，陈志文和李道博之间那点破事儿，他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但就是因为知道的太清楚了，所以，他才格外同情李道博。实在是他那个哥哥实在太能无理取闹了，而且，他这人对感情的事看得太重，一旦陷进去，想拔出来实在太难。他这个做弟弟的，唯一能够帮他做的，只有努力安抚另外一个当事人李道博，让他不要太较真。

　　“我知道。”多亏了陈志君不像他哥那样，是个是非清理部分的，不然他还真就难办了。

　　“有时间，我会请假回去给他好好做做思想工作，尽量让他不要胡思乱想。”想到这次的乌龙，陈志君真是有点佩服他哥了，他脑回路要多神气，才能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线都混搭在一起的！

　　“还是不要了。”越解释越乱，还不如就那么放着，等他自己想通了。“对了，等一下你去武器库把林木和大家的枪都提出来，等一下大家陪他走一遍，我想看看这次的伤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没问题。”作为一队战友，陈志君当然是希望林木能够好好的，毕竟他们都是同属于一个小队，彼此熟悉，搭档起来也顺手，缺了哪一个都会为他们的小队增加一个致命的漏洞，这是他们外面出任务时最不想看到的。

　　枪械很快便提了出来，李道博将一队的几个成员带到反恐联系场，设定好目标及规定时间后，众人摆出三角锥的进攻模式，慢慢向整栋反恐大楼挺近。

　　期间，林木一直在心底暗示自己，你现在是在C国的特种兵基地，不是在真正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你身边这些都是你的战友，不是你的手下和跟班。大家需要的是团体协作以及亲密无间的配合，可不是搞个人主义逞英雄的时候。

　　切莫小心，不能大意了。

　　特大一队，一行七人，按照他们以往的协作经验，慢慢向着大楼内部挺近下去。

　　虽然小队里七人各自所属位置及职能不同，但大家在面对突然竖起的人形木板时，除了林木以外，均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适反应。

　　人形版接二连三的被人打倒，林木虽然也和众人一样观察瞄准，却是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渐渐的，队里其他成员都发现了林木的反常行为，大家在行动间隙偷偷用眼神交流一轮未果后，李道博果断叫停了模拟反恐练习。

　　“怎么了？”李道博皱着眉头走近林木身边，就差脱了手套去摸他的额头了。“为什么不开枪？”

　　需要……开枪么……

　　从来出了问题，都是率先被家里保镖们围在中间的林木表示，他刚刚好像角色代入……错误了……

　　艾玛，人的习惯，有时候真是害死人的利器。

　　“抱歉，我，没调整好状态。”好吧，这时候，对不起似乎变成了万能的利器。不过，怎么好像从他在医院里醒过来以后，就总是在跟周围的人说对不起？

　　真不是一个好发现！

　　李道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林木刚刚虽然一弹未发，但他该有的警戒工作还是做到位了，这对一个失忆了，仅仅凭借着身体本能在动作的人来讲，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自己不能对他太过强求。再说，林木的手背，现在也不能承受过多子弹出膛后后坐力对手臂的震荡。所以说，他会下意识的进行自保，应该也是情理当中的事。

　　为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李道博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许多。

　　“你的队友既然将他的后背交给了你，你就要为他的生命负责。继续。”

　　端着枪重新站到起点处的林木，慢慢闭上眼睛，将他的射击老师曾经对他进行过的指导，仔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待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里面透露出的神采，仿佛黑洞一般，能够生生的将敌人的生命吸附进去。

　　林木的导师，也是黑手党内部的一名职业杀手，在教导林木用枪时，曾经说过：对一名优秀的职业杀手而言，当他的手上握住枪的那一刻，不但要学会用枪杀死你想要杀死的人，更要学会用眼神，瞬间压制住你对面的敌人，争取一击命中，不能给他任何反扑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