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理智与尖啸》犁食

11、十一·金蝉

　　11.
　　当萤提着一堆食物走向自己家的时候，她真的没有想到会看到她的邻居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记得这个邻居，难得的温柔和善，还会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

　　最怪异的问题就是——“你想过解除你的理人的法则吗？”

　　因为太过奇异，所以至今她还记忆尤深。

　　答案呢？

　　当然不。永不。

　　她回了回神，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邻居。
　　他的皮肤似乎没有任何被污染侵袭的迹象，比她印象里更干净，没有半点毒素显示，只是苍白，可怕的苍白。

　　他看起来病态而瘦削，像个幽魂似的。

　　他不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温和微笑的人了。一点也不相像。

　　萤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以及毫无笑容的脸。

　　她以为他会装作没有看见她，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毕竟他们这么久没有见过，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并且他变了这么多。

　　可是——

　　“萤。”他望向她，“好久不见。”

　　他似乎努力地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

　　还是一点也不像。

　　萤安静地对他点了点头，便准备回她的屋子。

　　“如果你不介意，我有一些事想问你。”他开口。

　　萤发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说话的腔调也有些怪异——就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一样。

　　萤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皱起了眉。

　　戚哲看着这个依旧怯懦的女孩子——她的皮肤变得红肿了，似乎更瘦了些——她的眼睛没有变，依然藏着一股子坚定，或者说……倔强的神色。。

　　一年零八个月又二十八天。

　　他查过了时间，的确是过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完全改变了他……却又没能浸染这个看起来怯懦可怜的少女。

　　“我不会伤害你，萤。”他又再次开口。

　　萤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要确定这个不会笑的人和会笑的那个人是同一个。

　　“好吧。”她用她依旧软糯的声音说，“戚哲……先生。”

　　不管是再单纯好骗的小白兔，都能辨别出他的巨大变化。
　　何况萤也并非单纯到愚蠢。

　　一些不那么好的变化。
　　令她不再直呼他的名字，而是称他为戚哲先生。
　　安全的称呼。
　　戚哲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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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萤的家没什么变化。
　　事实上九区的任何事物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有心存希望的人才会有心思去改变。

　　那种东西是九区的奢侈品。

　　戚哲再一次见到了萤的理人，阿柔。

　　黑色长发，标准身材，有着和萤相像的柔和五官——当然她看起来更端庄，女性理人的特质，端庄，以及每个理人显而易见的——冷静，理智，以及忠诚。

　　萤将手里的食物交给了阿柔，她们的皮肤变化程度几乎一样——看来她们也是轮流出门采购，就像他和楚。

　　哦，楚……这个名字现在让他觉得是那么遥远和陌生。
　　本来就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人。
　　他很清楚明白，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比他更了解……楚。

　　“戚哲先生，您想问些什么？”

　　戚哲回了神。萤此刻正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手规矩地放在桌下的膝盖上——太过规矩了，这让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主人，而是拘谨的客人。

　　真正的客人倒是直接的很，戚哲将手肘靠上了桌沿，十指指尖相触，掌心分离，形成了一个颇为尖锐的手势，“我不想也没什么心思讲究说话的艺术，萤，我相信你确实有很多疑问——嘘，但是别问，你只需要回答我——从一年零八个多月前，我们进行过那场谈话之后，你有看到过任何人出入我的房子？”

　　萤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

　　“我知道你并不会注意九区的小道消息——暂且这么称呼那些无用的信息吧，除了那些，就你所知，九区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变化吗？”戚哲顿了一下，显然觉得这样问太宽泛了些，“九区有人离开吗，或者是有术者的消息吗？”

　　萤眨了眨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眼睛，有一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会问奇怪的问题，“戚哲先生，术者的消息是不会被我们知道的。人员变动也不会。”

　　“那么……我想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有些怪异，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回答我——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萤果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戚哲无比清醒的眼神，她努力咽下想问出口的话，只是很肯定地回答他，“就是一年多以前，我们那次关于理人和法则的谈话。从你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

　　戚哲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几乎同时，他看见阿柔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没错，他完全可以分辨理人细微的表情，这可以算是特长了不是么？

　　“萤，我想你的理人似乎可以告诉我些什么。”

　　萤怔了一下，侧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阿柔——

　　“我想萤不会介意的。”戚哲看了眼萤，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萤点了点头，“如果你有要说的，阿柔，我当然不介意。”

　　阿柔点了点头，“戚哲先生，如果您是想问您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的话，我想我可以修正一下小姐的答案。我最后一次见到您，是在您来这里拜访小姐之后的第二天。”

　　戚哲的唇角露出了自他从禁闭箱出来后的第一个笑容——那是很微小，几不可查的弧度。

　　“能否请您……具体些。”戚哲的指尖不自觉的轻触——又分离，“这对我很重要。”

　　阿柔只稍稍回想了一会儿，作为理人她的脑域活跃度可比常人高的多，这并没有性别之分，唯一区别只是理人的等级——根据所在区分配的等级，但哪怕最低等的理人也是一个天才。

　　“那天大约是上午9点，按小姐的安排那天轮到我进行采购——在我从食物点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您正在离开872街区——就是我们楼下这一条街，您看起来有些……不大一样，但我想那应该是您，如果这世上没有人同您如此相像的话。”

　　戚哲略略深吸了口气，下巴稍稍扬起了一点弧度，擦过了不断分合的指尖，“我想您刚才说了……不大一样？哪里？”

　　“眼睛。您的眼睛在那天……我确定是灰色的。”

　　一边听着的萤已经不知道他们再说些什么了。
　　而戚哲，此刻，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清楚的知道了楚的去向。

　　特区，用他的身份，他的脸，他的基因。

　　哦，其实，这也并不是他的身份，不是吗——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戚哲，他只是穿了几年这个戚哲的壳罢了。

　　替代他，多么简单而完美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一开始写这文我就失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