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不分》妖木青松

17、第十七章

　　范公公见他恭敬有礼，心中刚刚被季子墨无礼激起的怒气消了一些，顺着董泽给的台阶，好声好气地说道：“朝中每逢有新官上任，首辅大人都会派咱家送礼，凡是收到首辅大人礼物的，如今均已官居高位。其实这次季郎中礼应该早就送过来的，也不知为什么这礼物过了这么久才送来。董管家，你就代你家大人收了，当场打开，也让咱家看看是什么吧？”

　　董泽闻言，犹豫了片刻，便上前接过镜盒，温声笑道：“公公想看也是无妨的。”

　　范公公探着身子，眼神期待的看着董泽的动作，说道：“季郎中、董管家，你们俩快打开吧。”

　　季子墨心不甘情不愿接过锦盒，他出生在商家，一摸就知道这锦盒价值不菲，怕是盒内的东西多半也是金银珠宝之类的。

　　盒子一打开，季子墨就愣了，用这样价值不菲的锦盒装着这样一件礼物实在是浪费啊。

　　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道东方瑞送他一块石头有什么用意？

　　“石头？这是什么意思？”范公公疑惑道。

　　“还望公公提点。”董泽小心翼翼看着范公公，不放过他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

　　但范公公却沉默不语，恍若未闻，一个人站在哪里喃喃自语：这石头这么普通，一没雕琢，二没上色……

　　这是什么意思呢？咱家要怎么跟其它大人报讯？

　　怔了一会儿，范公公回过神，他连忙道：“季郎中，这礼物咱家已经送到，以后要是发生什么事，可不关咱家的事，咱家先告退了。”

　　董泽见状，估计这公公也猜不出东方瑞有什么深意，只得送他出门上轿。

　　返回屋内后，瞧见季子墨已经跟嘉宝围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吃起饭，锦盒和石头随意丢置在一旁。

　　“董叔，我今日忙的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又被这范公公耽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我和嘉宝就先吃了！”菜只有二、三盘，季子墨却吃得津津有味。

　　董泽自是知道季子墨这几日在整理盐碱地治理的文书材料，自从受到皇上的嘉奖之后，他每日是心情愉悦，干劲十足，连带地胃口也是好得不得了，遂点头说道：“那你多吃点吧。”

　　他却走到桌边，拾起锦盒，拿起黑色的石头，沉思良久。

　　一块石头，这东方瑞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比喻季子墨冥顽不化？还是暗示对他东方瑞而言，他们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小石块？

　　季子墨见董泽仍砸琢磨那块石头，遂出声道：“只是石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虽说这次盐碱地之事，东方瑞帮了不少忙，可他也没安什么好心，居然让我险些成为工部的‘公敌‘，幸亏我们工部同僚们深明大义，不跟他一番见识。哼，刚才那个公公说，每逢朝中有新官上任，他就派人送礼。这些送礼的银钱可不少，那个东方狗贼一定贪了不少钱，才会闲着没事专送人礼物。”

　　季子墨不一会儿工夫便吃完一碗白饭，抬眼看向小饭桶里的白饭，吞了吞口水。

　　他拿起董泽面前的瓷碗，先帮他盛上一碗，再为自己盛了一碗继续埋头苦吃。

　　“传说东方瑞性情诡异，做事只凭个人喜好，即使他送你一块石头没什么深意，但这满朝的文武百官可是会很在意。”董泽沉吟道。

　　季子墨满口米饭，一时说不出话来，费了一些时间咽下口中的米饭，才认真地答道：“董叔，我不懂。”

　　“方才范公公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跟其它大人报信。这样看来，朝中其他官员正密切关注着东方瑞对你的态度。如果这次东方瑞送给你的礼物透出想要拉拢你，那么百官一定争先恐后的来巴结你，若这礼物透出的东方瑞想要除去你的意思……少爷，你在朝中的为官之路恐怕会……”说着，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季子墨。

　　季子墨闻言，歪头想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遂不以为意道：“董叔，我们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想，况且也管不了他们，这块石头能有什么深意，我看他之前肯定认为我不能办成这次整治盐碱地的事，现在我做成了他心中不快，送块石头来羞辱于我。”

　　董泽不语，沉默片刻，沉声道：“少爷，明天你下班之后，持拜帖去东方瑞的府上道谢。”

　　听到这句话，季子墨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顿在半空，他双眼圆睁，瞪着董泽，惊声道：“干嘛要我去谢那个狗……东方瑞？”

　　“少爷，你不去回礼，跟他闹僵，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况且这次盐碱地的事，若是没有东方瑞帮忙，你也不能做成的。而且就算这次你不想去回礼，也该去谢谢东方瑞之前帮你的事。”

　　“我也不想跟他闹僵，可也不能……唔，行，我明天去谢他之前帮忙的事，但我可不是为他这次送我一块石头的事。”季子墨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了。

　　相较于季子墨的心不甘，情不愿，董泽反而十分平静。

　　“少爷，总有一天你得学会怎样才能在这官场中生存。”

　　“我做官，是要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的，我想做个好官的，可如果我想做好官，却要向东方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董泽打断了，“少爷，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谋划让你顶替季子墨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季子墨闻言，饭也不吃了，瞪着董泽良久，才不甘愿道：“小事我要听你的，大事听我的！可，可我不认为现在这事是小事！这可是受贿，虽然是块不值钱的石头。”

　　“这是小事。”董泽看着季子墨，坚定道。

　　季子墨目光如炬，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董泽却稳如泰山，不动声色，只是温和地与他对视。

　　嘉宝见他俩斗气，忙埋头吃饭，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反正最后的接过每次都一样。

　　过了一会儿，还是季子墨沉不住气，败下阵来，拍着桌子跳起，疾步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来，恨恨地绕到桌子边，闷声问道：“嘉宝，你吃饱了没？”

　　嘉宝抬头，看看自己没有多少饭的碗，又看看小饭桶，再看到自家少爷一脸凶恶的表情，很不甘心道：“少爷，我还没……，唔，饱了。”

　　季子墨立刻抱起还有剩饭的小饭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坐到门槛上，抱着小饭桶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董泽见季子墨这样的孩子气，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拿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饭，将自己的饭分了一半给嘉宝，这才开始用起剩饭剩菜来。

　　“董叔，家里有多余的钱买回礼吗？”嘉宝忽然问。

　　“没有。”

　　“我在大明门听见守卫提到东方瑞送礼的事，据说他给新进的官员送礼，隔日被送礼的官员必定回礼更多。“嘉宝有些担心，现在他们吃饭都成问题，自家少爷可没那么多的钱买回礼啊。

　　“这只是东方瑞用来试探这些官员的手段而已。”董泽微笑着解释道：“我们现在手头的钱买米都快不够了，少爷明日去拜谢，不用带礼物，我想东方瑞要的也不是回礼。”

　　嘉宝点头，最好是这样，不然少爷的官途可要被这个东方小人毁了。

　　翌日，季子墨再次敲响永乐坊东方府朱红色大门，门很快被打开，出来一青衣小斯，笑眯眯地问道：“你找谁？”

　　“我是工部郎中，季子墨，特来拜访首辅大人。”季子墨照例递上准备好的拜帖。

　　“季子墨？”青衣小斯看着面前的年轻官员，眸光微闪，思索片刻，回道：“我家大人今日不在府上。”

　　“哦，那我就改日再来拜访！告辞。”既然东方瑞不在府上，那他就回去吧，京师郊外的菜地好久没去看了，正好现下有时间了。

　　“等等。”青衣小斯突然跑了出来，两眼发亮的注视着他，兴奋地问道：“你说你叫季子墨？”

　　“是的，正是在下。”季子墨有些不解地看着一脸诡异笑容的小斯。

　　“你，要是有急事找我家大人，可去云良阁寻他。”青衣小斯笑眯眯地提醒，咕噜噜的眼珠却转来转去。

　　“哦，那就多谢了。”季子墨本来不打算去找他的，再说云良阁是什么地方？

　　青衣小斯看着季子墨离开的方向，贼贼地笑了，大人，您可不要辜负了小的给您找的乐子啊！

　　这位小斯正是当年替东方瑞驾车的长安。

　　季子墨走在熙熙攮攮的大街上，不知不觉走到了京师最繁华的前门大街。

　　抬头看去，竟然是云良阁！那个小斯刚刚好像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可这地方怎么这么奇怪，装修豪华繁复，却也不像吃饭的酒楼，更不像茶馆。

　　等等，这进进出出的客人怎么都是男人？唔……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妓馆？

　　东方瑞在这里面干什么呢？不过现在去找他，好像有点不太好。

　　季子墨犹豫片刻，转身准备离开，还是明日在来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