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西幻）》剡羽

76、 圣遗迹4

　　被轰雷般炸响的龙吟声所惊醒的人们大多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茫然的扭头四顾，而此刻神殿中的神官们却仿佛发现自己置身于最可怕的噩梦。

　　不论职位和阶级，他们惊慌的从床上跳下来，先是抓起自己的法杖而后才来得及去抓自己的衣服和裤子。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龙吟又再次响起。

　　不是幻觉……！

　　神官们一个接一个的推开房间的门跑出来，相互之间也顾不得礼数和仪态了，他们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人大声问：“那是什么鬼？是龙吗？怎么回事？！”

　　连驻守在圣光堂的神官也被惊动了，然而按规矩他们是不能无故离开自己的岗位的，只有一个人走出去看看动静，而他刚打开门就被一串热血甩在了脸上，一道冷锋倏然而至。

　　神官吓得什么也来不及想，下意识一个光盾护在自己面前。

　　剑锋狠狠砸在光盾上，让光盾龟甲般裂出碎痕，攻击者毫不意外的迅速抬起剑再补了一次，光盾应声碎裂，消散无形。

　　然而有了光盾争取的一线之机，神官手上一道光刺朝着攻击者抬剑而起毫无防备的胸膛刺去，同时口中提气高呼：“有……”他的话没能说出去，嘴一张开就被迎面而来的水灌了一嘴，随即温度骤降，口中的水立时结成了冰。

　　他的整个嘴里都被突然而来的超低温冻了起来，不仅下颚被膨胀的冰块撑得脱臼，连气道都被封住难以呼吸。窒息的痛苦飞快的让他丧失了战斗力，并且失去意识，这时发动偷袭的人才从后面一跃而出，脚不沾地的飞速往前突进。

　　“其实你这样做，并不比直接杀了他更好。”前见习圣骑士毫不留情的指出了佩德罗的心慈手软，而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怯懦般的，水花在她脚下时隐时现，让她如同一道光一般不断往前飞去。

　　眼前就是整个神殿最中心的圣光堂，只要穿过这个高大宽阔的白石甬道，前面就是那无尽的光芒。

　　半鲛人竭尽全力的往前飞扑，忽然面前直达穹顶的双扇大门被推开一个缝儿，绚烂至极的白光从中流泻而出，门很快被完全打开，无穷无尽的光芒瞬间充斥满了整个甬道。

　　有人随着光芒走了出来，但是在过于强烈的光芒中却什么也看不见。

　　“如何最快的填满一间屋？唯有光明与爱。”

　　“佩德罗闭上眼睛！”布拉德维尔大吼的同时随手扯下一块布紧紧缠在自己眼睛上，强烈的光线甫一出现就刺得人泪流满面，多看一秒说不定都会瞎掉。

　　“布拉德维尔先生！”这样的光芒中谁都无法视物，佩德罗也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布拉德维尔距离自己的位置和方向。

　　“别停在原地不动！别说话！”布拉德维尔又嘱咐道。

　　佩德罗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的强光下他们二人无法视物，但是说不定对方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得到，这样的话他们原地不动就是靶子。而如果对方也看不到呢？那么开口说话无疑为对方指了一条明路。

　　她沉下心来，脚下移动但是并不接触到地面，每当快要点到地面的时候就会有一层薄薄的水托起她的脚，经她一踏之后又溃散成水雾，这保证了她行动的迅捷和绝不会发出脚步声。而她超强的隐匿能力也使得别人不凭借外物难以察觉她的踪迹。

　　只是不能说话的话，岂不是完全无法与布拉德维尔沟通？也看不见东西，这种情况下别说战斗，能分清方向正确的走进圣光堂去吗？

　　“二位来此有何贵干？如您所见，此地只有光明与爱，没有什么别的可以赠予您。”

　　那声音又说话了，是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只凭声音难以判断年龄，但是佩德罗还是觉得应该是个上了年纪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

　　佩德罗想说话，但又谨记布拉德维尔的嘱咐，只得闭嘴不言，同时随机变换自己的位置。

　　忽然听到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心道应该是布拉德维尔发起了攻击，但是听声音两人俱都只是试探。随后又是几次撞击声，伴随着人在地上滚过，奔跑，跳跃，和魔法的击发声响，佩德罗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她紧闭着眼睛还用过大的兜帽整个罩着头，但是透过眼皮还是能隐约感觉得到光线。

　　对了……光线！

　　甬道虽然宽阔，但确实只是一条甬道，面对圣光堂的方向和背对圣光堂的方向眼睛对光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样就可以大致的分清方向了！

　　她等了片刻，听到布拉德维尔和对方战斗的声音再次响起，便立即向着圣光堂的方向跑去。结果没有跑出几步就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召唤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水汽，然而水汽并不够多，不足以结成屏障，只感到有一道什么东西穿过水汽向她袭来。

　　无法之下她只能依靠自己天生敏捷的反应快速就地一滚，躲开了这道袭击。

　　还有两个人，怎么办呢？

　　她的滚动发出了声响，前一个攻击刚刚落地，后一个马上又接上，她不得不被迫再次躲避。

　　虽然布拉德维尔近在咫尺，但是她却无法向他求援，连提问也不能。她全凭本能的反应避开对方攻击，但是不知不觉竟满头大汗，整个人都仿佛要虚脱了一般。

　　这样的活动量显然不够让她流这么多汗，佩德罗默默握紧手，她知道自己害怕，但是她没法安慰自己不怕。

　　单纯对于死亡和伤害的畏惧演变成了害怕失去某个人的恐惧，演变成了对自己无能的失望和恐惧，这压力甚于死亡无数。

　　假设缇雅在这里，她可能就要哭出来了，她想。

　　然而她不能，缇雅在等她去救她。

　　她提出了这个计划，现在所有人，布拉德维尔，娜迪，缇雅，所有人的性命都悬于她的手上，如果她不能成功，她会害死所有人。

　　没有害怕的余地了，她不能总是躲在别人身后，也总有那么几个时候，她必须去保护别人。

　　有人，在等着她去救。

　　意识凝结的刹那，不多的水汽被集结在身旁，以她为中心散成一个球形。她带着水汽凝结的球形径直往前突进，阻拦她的两个人察觉到她的行动也紧跟着出手。

　　佩德罗不知道他们的攻击是什么，只能通过水汽被搅动而感知到攻击到来的方向。

　　这中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这也要求她的反应必须很快，不能有一点迟疑，稍晚一步她就可能被打成筛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一边集中精神感应水汽的动向，一边抽出了双刀。

　　神殿的人很快做出了反应，查探的人跑出门，就见远处的天边一道巨大的身影在空中沉浮。虽然是深夜，但是因为圣光柱的缘故能看得很清楚。

　　那是不可能看错的，除了龙以外，不可能有任何生物有这么大的体积，并且还能在天上飞。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龙！是龙啊——！”

　　他连自己喊破了嗓子都注意不到，连滚带爬的冲入神殿内去回报他的上司了，其他更多的人就像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远处那条龙在天空中飞舞。

　　不多时主事的大神官就出来了，阿提瑞玛的居民们都被吵醒了——没可能不醒。整个聚居区像是一锅被烧沸的水一样，人们哭叫着从自己家里冲出来，一瞬间就把神殿前的小广场淹没了。

　　有个别神官劝说他们不要站在广场上，太容易被袭击了。可是惊慌的人群完全听不进去，他们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神官们身上，人们挤挤挨挨的跪在一起，祈求神和神官保护他们。

　　远处那条龙已经开始袭击居民的房子，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幸存者引起了它的注意，它落进居民区里，人们只能看到它低下头去，只露出了翅膀和脊背在房子外面。

　　“我女儿呢？！丽莎！丽莎！我女儿没有出来！”一个男人突然惊慌的站起来叫道，随即他扑向身边最近的神官，一把抓住他的袍子乞求道：“神官大人，我女儿没有跑出来，请您救救她！请您一定要救救她！她会被吃掉的！她会被吃掉！”

　　那个年轻的神官面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解释：“龙……龙……应该不会以人类作为食物吧……”他想说他在书上看到过龙的介绍，但是男人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哭得快要昏过去了。

　　忽然之间人群安静了一瞬，年轻的神官转过头去，就见大神官抬起一只手示意人群安静。

　　在这样的慌乱中，老人沉着得几乎毫无感情：“恶龙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是冥顽不灵的魔鬼的坐骑，我等神仆有义务为我主扫清污秽。诸位请安心，我们一定会击杀这条恶龙，将它的血献祭给光明。”

　　他话一出口，身边的神官就是一惊，上前附耳道：“阁下，圣骑士们昨天出发去新希里亚，就算现在通知他们，至少也要明天才能赶回来。光凭我们……”

　　大神官微微摇头制止了他的话：“我们与圣骑士都是神的仆人，代吾主行于地上传播光明，守卫一方。没有道理圣骑士不在我们就对人们的危险视而不见，我们多年修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为光明的事业出一份力吗？此身既发誓献与神，此刻又何惧生死？”

　　他说完就叫来另一个神官，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个神官点点头转身跑回神殿里。其他神官的都被大神官召集起来：“诸位同僚，为吾主尽忠之时已到，所有正式神官带好你们的法杖，随我前去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