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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恍然隔世 ...

  •   神血烧灼的痛楚似乎还没有褪去,沧溟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外面暌违多年的景色,然而身上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挣扎了许久,只好作罢。
      融入矩木多年,她早已忘了自己少时居住的宫室是何模样,窗外种植的花卉草木,更是印象模糊。

      沧溟还记得,没有生病以前,自己似乎很喜欢躲在父亲平日议事的大厅里,偷偷埋下各种恶作剧的小法术,还经常换上普通城民的衣服,拐上阿夜跑出去找城里的孩子玩耍……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微微闭阖的眼角,滑下了一道细细的水痕。
      为浊气所侵,罹患恶疾之后,这些以往看来寻常无奇的事情,便成了遥远的梦。

      看到每日不断地治疗却丝毫无法阻止身体溃烂的时候,看到父亲没日没夜翻阅古籍寻找解决之法的时候……她曾很多次想过,就这么撒手不管,让身体快些烂掉,哪怕抓得皮破血流肌腐骨坏而死,也比这样苟延残喘来得痛快。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沧溟自小便被父亲谆谆告诫,她是未来的城主,是为了流月城,为了烈山部而生。哪怕她曾经抗拒这种安排,用种种任性而骄纵的举止证明,自己并非一个合格的城主。
      在患病之后,她亲眼看着城民举全族之力竭尽一切所能的救治,乃至于大祭司为了验证神血功效,亲手将沈夜与沈曦兄妹送入矩木核心……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穷尽一生,她也不能为了自己而活。

      可笑的是,等她理解了这些的时候,却因为患病过久,不得不依附矩木生存,长时间的沉睡,令她几乎无法履行自己身为城主的职责,最后不得不将一切交付给了新任紫微大祭司,沈夜。
      ……阿夜呀……
      如果说,当初流月城面临的绝境是有迹可循的敌人——比如沈夜继任大祭司那一年城中爆发的叛乱,以沈夜那般心智手段与魄力,作为一个领导者,绝对当之无愧。
      但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却是无形无质的浊气、伺机而入的心魔,以及大难临头时的人心不齐。
      所以这一次,可不能让你太任性了呦。

      本以为这一生会随着流月城与矩木的崩溃而结束,死亡笼罩的瞬间,却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多年前,还没有完全依附矩木而生的时候。从未听说过,死去的人能够重头再来……
      哪怕这是一个梦,至少,也要让她在梦中实现,上一次未能实现的愿望。
      又或者,那附身矩木的一百多年,才是自己受神血灼烧之时意识昏沉,所做的一个梦?

      大悲大喜的情绪起伏之后,本就脆弱的身体更加疲惫,仅仅回忆了一下这些久远的往事,沧溟便感到倦意上涌。
      也罢,如今为时尚早,一切还未发生,而自己却得窥未来……来得及——一定。
      养精蓄锐之后,再作打算。

      她彻底放松了精神,任由意识沉入梦境。

      #

      距离沧溟离开矩木核心,已经过去了两日。兆圉忧心女儿病情,却又知道,她此刻怕是不愿见到自己这个父亲,只能从沧溟近侍时不时的汇报中,了解一些情况。
      随即又想到了早于沧溟进入矩木核心的沈夜与沈曦兄妹。沈夜得神血庇佑,想来日后修为必有大涨,只是沈曦,记忆仅仅维持三日便会回到进入矩木之前,除此之外,尚未发现其他变化。
      沧溟……也不知她会在神血灼烧之下,产生如何变化……

      “……城主?”
      “泽兰?”听到小心翼翼的声音,兆圉睁开了眼睛,看向负责照顾沧溟的侍女,“何事?”
      名叫泽兰的年幼女孩微微一颤,垂下了眼睛,避开他冷厉的视线。
      “沧溟小姐已经醒了……小姐说,有话想对城主说,不知城主是否……”
      不等她把话说完,兆圉已经出了议事厅,往庭院另一端沧溟的宫室走去。

      “父亲。”沧溟早已穿戴妥当,见兆圉进来,连忙起身,低声道。
      “才刚病愈,为何不卧床休息,反而如此劳动?”
      视线扫过沧溟那苍白而稚嫩的脸庞,兆圉略一停顿,复又道,“你出来已有两日,可有不适?”
      沧溟摇了摇头:“恢复得很好,再过几天,想必便能像以往那样……父亲,待我身子大好了,可否随父亲学习平日处理事务?”
      “……哦?”兆圉略提高了音量,“这倒有趣,你不是一向……”
      “父亲,我已听说小曦之事。”
      沧溟急急打断了兆圉的话,“若非神血有效,我也好阿夜也好小曦也好,都没可能活到成年,然而神血力量已近衰竭,寻常族民哪怕病得再重,也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我不想看到,流月城空无一人的那一天!”

      “呵……”
      沉默许久,兆圉喉中滑出了一丝低笑。
      “你一点也没想过,沈夜兄妹获准进入矩木,是得了我的应允?”

      “……活着,至少还有治愈的可能,如果人都死了,那不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闻言,兆圉微微一怔,随后哂笑:“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你倒是明白了不少。”
      “以前……是我不懂事。”
      “如此也好,待你痊愈之后,每日上午随我处理日常事务,若再顽劣不改,为父必定重重惩罚。”

      虽然得到的允许是自己痊愈之后,才可以开始学习,但是心中一旦有了想法,沧溟便无法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养病了。
      她记得,自己是在父亲去世后不久,身体再度恶化,于是不得不依附矩木生存……在这之前,至少要让自己手中,握有足够与沈夜平等的力量,才能在他走得过急过快的时候,及时刹住他的势头。
      除此之外,与心魔合作之事,却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曾经的自己,选择了暂时与心魔虚与委蛇,以一身血肉精魂为封印,耗费百年时间将他压制……而现在的自己,重活一次的自己,一定要赶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以前,将筹码掌握在手中。

      计划的关键,落在两人身上。
      其一,谢衣。以如今城中境况,伏羲结界必须被打开,否则族民只有困死城中这一条路,然而这样一来,心魔就会乘隙而入,附上矩木。如此,就需要第二个人。
      其二,姜祈。锁灵咒诀、青女仙灵,二者皆为她所有。不能等到她成年后被沈夜带回,若是允许,能在她出生时将其带回,那便再好不过了。
      此外,城中唯一能与心魔抗衡的,便是身负神血之力的沈夜。同心魔的交易不可行,但是正式翻脸之前,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仅仅做好计划的雏形还不够,其中细节太多,变数更多。必须赶在心魔进入流月城以前,完善整个计划,如若不然,只能重蹈覆辙,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大家迫不得已接受魔气熏染,冒着被魔化的危险下界散布矩木枝,造下杀孽,被人界修仙道群起攻之……
      沧溟抿紧了唇,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恍然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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