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音穷年》汀茗

8、心之苦楚

　　为了防止在这陌生的院子里迷路，无谓的耽误时间，斩文索性翻上了墙头。从墙头上看，整个院子的模样一目了然，斩文于是一路飞檐走壁的来到了客房。
　　可怜的斩文公子，想他堂堂皇子，又扮演了一会飞贼。

　　邻音的病刚刚好，正合衣在床上坐着，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窗户里蹿近来，脱口喊道：“什么人！”
　　“是我。”
　　邻音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又爬窗户了。”邻音怨道。
　　旁边的小丫头见到此情此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斩文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别的人，于是窘的脸都红了。
　　“你先下去吧。”斩文端出了主子的架势，那小丫头笑嘻嘻的出去了。
　　邻音坐直了身子，问道：“刚刚不是在议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以我的聪明才智，什么事情搞不定。”斩文厚着脸皮说。
　　邻音忍俊不禁，将他整个人打量了一翻，忽然发现他腰间的衣服上有血迹。
　　“跟人动手了？”邻音说了身手去擦他腰上的血迹，她只当是别人的血，没想到斩文却是一躲，不让她碰那里。
　　邻音这才发现，血迹是从中间向四周逐渐淡开的，受伤的是斩文！
　　“你别动。”说着，邻音把他按在床上，自己去拿了剪刀纱布和韩大夫剩下的止血药来。邻音从小服侍主子，周围人小伤小病没断过，都是她给处理，久而久之，竟然医术不错。见到斩文受伤，就要给他处理。而斩文却闹了个大红脸，死活都不让她看，邻音于是笑话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害羞。
　　斩文扭不过她，只好乖乖的躺着。
　　邻音小心解开腰带，剪去腰上碎步。看到他腰上的皮肤，邻音的脸也红了。以前最多帮忙处理个手臂什么的，而且对方也是女子，如今却……邻音想到是自己先开的口，不好翻悔，于是只好硬了头皮做下去。
　　伤口不深，血已经被止住了。邻音放了放心，取了一块干净手帕了，在水里湿润了，小心的把周围的血迹擦干。几次不小心碰在伤口上，都是邻音吓的一哆嗦，斩文却没有什么反映。而每次邻音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他的腹部的皮肤上，都听到斩文抽气的声音，还能感受到他腹部轻微的起伏。
　　“邻音，要不……”斩文支吾道。
　　这个时候的邻音，脸已经红到极点了，心跳声的跟打雷似的震响在她耳边，她根本听不到斩文在说什么。
　　匆匆的处理完伤口，撒上了止血药（斩文咬紧了嘴唇，才没有叫出来），到了包扎的时候，邻音却楞了。
　　纱布要缠过他的腰，难到要她……
　　“这个……”邻音咬着嘴唇不好意思的支吾着。
　　“这个我自己来好了。”斩文立刻接道，仿佛罪人得到了赦免一般。
　　邻音仍下纱布，快步走到桌子旁坐下，背对着他，似乎再看一眼都受不了。
　　斩文也不管疼不疼了，三下五除二把纱布缠上。然后一把拉过外衣来盖住破碎的衣服。确定自己没有一块皮肤露在外面以后，斩文终于舒了一口气，恢复正常。
　　他走下床，看到邻音背对着他坐在桌子旁边，头低的跟鸵鸟似的，耳根通红。
　　“恩，我弄好了。”斩文讷讷的说，想起方才她跟他的距离，也忍不住脸红心跳。
　　“哦。”邻音草草的应付了一声。
　　“哎，下次我宁可被大刀砍一刀，也不要你给我包扎了。”斩文打趣道。
　　邻音转过头来，对斩文怒目而视：“下次，你就是被砍死了，我也不管你了！”
　　斩文无辜的站在那里。

　　“邻音，不生气了好不好。”斩文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面前。
　　邻音看都不看他一眼。
　　斩文的眼睛转了转，忽然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学武功的，我教你一门速成的武功，怎么样？”
　　邻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斩文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手绢来来，打开放在邻音面前。
　　“诺，只准看，不准动。”斩文一本正经的说。
　　邻音凑上去看，是九枚柳叶形的暗器，散发了暗红色的光芒。
　　“不好，”邻音一把打掉了了斩文的暗器，拉着他避开，“暗器上有毒！长白山天池的九檀露，无解之毒！”
　　斩文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她都能看出来，她还真是学识渊博哎。
　　邻音看了一眼地上的毒镖，忽然想起了斩文的伤口……
　　“你中毒了！”邻音的眼睛瞪的一个比两个大。
　　“没有。“斩文苦笑。
　　“还说没有，那你腰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邻音一把抓住斩文的手，斩文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斩文一惊，事到如今，只有实话实说了。
　　他拉她在床边坐下：“没事没事，你别急，别急。”
　　邻音咬着下唇，看着斩文，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来。
　　斩文，她真的要失去他吗……

　　“你别急，”斩文自己赶忙从袖子里掏出只刀片来，“我是给这个划伤的啊，不信你可以检查伤口。”
　　邻音听他说，将信将疑的拿过刀片来端详。
　　“究竟是怎么一会事？”邻音不解。
　　斩文就将今天上午抓叛贼的事情描述了一便。
　　“就这样，”斩文站起来绘声绘色的讲，“我用右手接住了八片，左手一片，把它夹在手指间，按在腰上，同时用刀在腰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让血流出来。就成了大家看到的样子了，我被暗器打中了。”
　　“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收买那个李晌？”邻音不可置信道。
　　“是，也不是。”斩文嬉皮笑脸道。
　　“我调查的资料的时候，就发现李晌是个硬汉子，他一但认定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劳。不过收买李晌只是这苦肉计的附带效果，真正的目的并非的李晌，而是在收买天下人心。”
　　“你想，一个中了毒的人，而且是中了无解之毒的人，非但不死，反而活的好好的。别人会怎么想？——这个人有神仙保护，死不了哇——这样，我自然成了真命天子，大哥就成了逆天而行丧心病狂了。双方一旦交战，百姓一定会向着我们的。到时候，再加上你邻音公主的传说，士气大振，就是咱们就是真正的所向披靡了！”斩文眉飞色舞的说。
　　邻音看着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个人，看上去是无限的风光，天佑齐福。而他所吃的苦，又是谁能明白的呢。邻音发现自己心动了，她已经开始为了他伤心，为他心疼。
　　“斩文……”邻音温柔的喊他。
　　“恩？”
　　“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做了。”
　　“恩，有了这次的包扎经历，下次干这种事以前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的！”
　　他还有心情开她的玩笑！
　　邻音一拳头捶在他胸口上。
　　“你不是要教我暗器吗？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好好，一定教……”斩文心里却暗暗打鼓，心想当初怎么一时激动，为了哄她开心就把这个给拿了出来，这不惹“包袱”上身吗。

　　斩文说，暗器不需要很深厚的内功基础，只要掌握了发暗器的手法，并且将人身上的各个穴位记住，再加以练习，熟悉了就可以成为一个暗器高手了。
　　可是，麻烦来了。
　　斩文是男子，邻音是女子，练习点穴道的时候谁都不敢往对方身上比画。于是斩文抓来了两个仆人，斩文点男仆，邻音点女仆。
　　即使是斩文下手轻，那男仆被斩文一天点下来，也腰酸背痛，第二天直接爬不起来了。而邻音指力不够，点在身上仿佛挠痒痒一般，除了笑穴以外点什么穴那女仆都笑个不停，终于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斩文很是苦恼。
　　于是，第二天斩文抱来了一个叫人连夜扎的稻草人，终于解决了哭与笑的问题。
　　而邻音虽然在武学上没有什么天赋，但是记忆力出奇的好，仅仅两天的工夫就把人身上的穴道全背下来了。斩文考她，她竟然一处不错。
　　如果除去她那挠痒痒似的手法，她就是一个点穴高手了。
　　虽然这样，但这还是让苦恼了两天的斩文开心不已。
　　第三天，斩文捡了一把石子来教她发暗器的手法，邻音一样学的很快，日暮的时候已经掌握了四五中手法了。

　　但是，军营里的一干将军却不高兴了。
　　“公子，现在局势紧张，您怎么还有心情教一个小女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尹南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如今大哥已经知道我逃离商国，也知道我在阁下的军队里，我该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只有弄清楚了大哥与商王的动向，我们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动作。”斩文解释道。
　　“可是，诸将知道公子天天围着一个女人转，心里也是很不舒服啊。”尹南劝道。
　　“我答应教她武功，总不能言而无信吧。”斩文已经有些不耐烦。
　　“军队里有很多武术师傅，随便谁都可以教她，何必公子亲自动手？”尹南不依不饶。
　　斩文沉默了一下。
　　“也好，”他终于妥协了， “明天就让李晌去吧，你把他叫来，一会我交代他些事情。还有，你点一只护卫队给我，明天我要去勘察一下周围的地形。”
　　“好。”尹南答应道，心里说不出的舒畅。终于又找回斩文公子行事的感觉了！
　　“不过，李晌可靠吗？”尹南又有点为邻音公主放心不下。毕竟，她还是公子的吉星，是郑国的吉星啊。
　　斩文笑了笑：“可靠与否，在于人心，而不在于结识时间的长短。再长时间的朋友，也可能在关键时刻出卖你，就像胡业青那般。而高山流水之音，只是一夜，就能使两个陌路人成为生死之交。”
　　“尹南受教了。”
　　“不敢当不敢当。”斩文忙推辞。

　　尹南退下，一会，衣衫破烂的李晌来了。
　　“李晌拜见公子！”
　　“快免礼。”斩文上前扶他起来。斩文自己也有点无奈，这种事情几乎已经形成反射了。
　　“李晌，我这里有一件事情，大概要委屈你去做。”
　　“李晌万死不辞。”李晌见斩文开口有些生涩，只当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大事，心里一股豪气就答应下来。
　　“不不，这不是什么大事……”斩文不好意思的摆手。
　　“什么事情，公子尽管吩咐好了。”
　　“恩，是这样。我这里一个人，想要学武，我忙于事务，没有工夫教她。我想，你武功高强，为人又正直，所以想叫你代劳。”
　　李晌一股豪气，被浇了冷水。
　　“只要是公子吩咐的，在下岂又不做之理。不知公子要教什么人，底子如何。”声音以见不快。
　　“底子是完全没有了，不过她聪颖好学，义士将暗器手法略传她一二便可。至于她是什么人……恩……她是斩文的内子。”斩文讷讷的解释道。
　　李晌一听，居然是个女的，心的里不快又加深了几分。
　　“既然是主公的内人，李晌教她武功，恐怕有所不便。”
　　“没有关系的，她不怕生人。”斩文勉强道。
　　李晌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二分的不快，他一个侠士，斩文居然教他去教一个女子连武功。那女子又怎可能真心想学武，不过是玩玩罢了。这个差事，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李晌默不作声，此刻对方若不是舍命救过自己，他早就翻脸了。
　　“李义士有所不知，内子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消失的楚国公主楚邻音。让你去教她武功，实为保护她。不瞒义士，她的身份此刻大哥怕是已经知道，而大哥一定不会放过她。而我身缠机务，不能守着她，如今只有义士能替我保护她了。”
　　邻音公主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东西，在他们心里的地位，斩文最清楚不过。
　　李晌听了斩文这一翻的慷慨陈词，心里立刻豁然，认识到此翻托付的责任重大。李晌这人没别的坏处，只是心高气盛，气不过别人小觑他。如今听说这是关系到一方兴旺的大事，心里又是豪气万丈，一口的答应下来了。
　　送走了李晌，斩文舒一口气。教了邻音一天的武功，方才又与一群人斗智，此刻他是累的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晚饭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