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过马路》六之饮

2、接近

　　就是这场比赛，让彦定洲遇到了隔壁班的李顺尧。赛场上，李顺尧的技术并不十分娴熟，但是他很积极，对于每个篮板他都想去抢，他在赛场上根本看不清对手，而且一般不传球，也不喜欢和别人对抗，在遇到堵截时他会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去摆脱，而彦定洲也是那种不会去对峙的人，他一拦上别人就会盯着上下不断弹跳变形的球，然后快速地去抢，所以当彦定洲和李顺尧在对抗时就会有很好笑的事情发生了。李顺尧不看人地就想闯过去，彦定洲也不看人地就想去抢球，最后往往是球丢了，彦定洲拍到了李顺尧的大腿，“啪”地一声，全场都笑了，个个都在询问他们是怎么打得球，赶紧让他们下场。在彦定洲和李顺尧最后下场的时候他们坐在旁边喝着水看场上的比赛，两人很是尴尬，光喘气不说话，好像都在关注比赛的情况，其实心里都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说话。
　　彦定洲第一个开口说道：“你是新来的？”但是又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有点瞧不起的意思，他心里有点懊悔。李顺尧也不知感觉到没有，他回答：“嗯，你是3班的？”彦定洲很高兴对方没有那种受侮辱的表情，甚至还反问了，于是很高兴地回道：“是，我叫彦定洲，看你刚刚打球，不像经常打的啊。”李顺尧咽了口口水回道：“确实不常打，我更喜欢打鼓。”彦定洲哈哈笑了两声，李顺尧也笑了起来，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李顺尧。”彦定洲知道他是2班的，就伸手和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爱打鼓的李顺尧握了握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彦定洲和李顺尧就经常在学校里碰上，无论是从宿舍出来上课时，还是下课去食堂的路上，也许是彦定洲刚要去食堂买点心，就碰上了买完点心和同学一起回来的李顺尧。两人的碰面从开始的打招呼，到后来碰见时的直呼其名，再到后来，当彦定洲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背影时就会跑步上去和李顺尧一起走，不管是在去食堂还是回教室的路上。
　　彦定洲班上已经有些女生注意到她们心目中的两大帅哥最近走得很近了，但是班上大部分女生对彦定洲总是抱着“只可远观”的想法，因此，她们对彦定洲既不熟悉，也没聊过几句话，她们只会在他和其他同学聊天时报以欣赏的目光，并加以自己的想象。想象彦定洲时多么的风趣幽默，温柔可爱。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帅以及平时他行为的出其不意，或者说是无规无矩。可是还是有人向彦定洲问出了她们心中最想知道的，那就是他的前桌，那个可爱的胖子--何佳佳。有一天，在彦定洲课间从食堂回来，交给她两根之前跟他交代的香肠之后，神秘兮兮地转过头来问道：“你最近和隔壁班的李顺尧走得很近啊。”彦定洲瞄了一眼不吃香肠，眼神却在放光的何佳佳，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听说李顺尧很帅啊。”“这还用听说吗？”彦定洲对何佳佳今天这种脑残的问题报以鄙视的态度来回应，他把头埋到手机里，不想看到何佳佳的这幅表情。不过何佳佳一点也不为所动，因为她最想知道的是：“唉，李顺尧，他，有没有女朋友啊。”彦定洲猛地抬起头，又猛地垂下头，回答了句：“不知道。”何佳佳见彦定洲的态度不太想理会自己，就瘪瘪嘴转过身去了。彦定洲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深埋在两腿之间的头抬起来搬到桌子上，他看会儿手机又看会儿前面的何佳佳，突然觉得手机里的游戏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李顺尧第一次邀请彦定洲是在一次周末前去食堂的路上，李顺尧和彦定洲本在开着玩笑，李顺尧望着食堂的方向，用一种很遥远的感觉说道：“你看食堂还有多远？”彦定洲就很配合地做着遥望远处的姿态左右看了一下回道：“我看还有5分钟的路程。”“那我们现在开始比赛，谁先到食堂，另一个人就请客。”彦定洲立刻做好要奔跑的姿态回道：“好，什么时候开始？你输定了。”李顺尧也立刻严肃地准备好，盯着彦定洲说道：“准备，开始！”一声开始，两人就带着玩笑的认真向食堂跑去，最终李顺尧略胜一筹。只见他大喘着气说道：“请客！”彦定洲就比他好多了，他拿出校园卡揽过李顺尧的肩膀说道：“走吧。”
　　当他们回来时，刚刚比赛耗去了李顺尧很大的气力，他在回来的路上都不能说上几句话，彦定洲就只好表演着双口相声里逗哏的角色，不停地说着话，而李顺尧只需要无力地点点头，或者努力吃惊地回望他。就在李顺尧快要跨上即将进入教室的阶梯时，他突然吸了一口气道：“你这次周末有去干什么吗？”彦定洲一愣，回道：“应该跟平常一样回家吧，怎么了？”“要不要来去哪里玩啊？”彦定洲立刻回应道：“当然，你随时Call我就好。”李顺尧立刻嘲笑道：“还call。”彦定洲回应：“我也会一点英语好不好。”他们也这才想到他们还没给对方电话号码，于是两人在教室前交换完号码之后就各自回自己的班上了。
　　李顺尧回到班上之后就有男生过来向李顺尧问题目，其实这个男生李顺尧并没说过太多话，除了问问题，这个男生还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或者说他每次过来问问题时李顺尧都会觉得很怪异，也许他只是个想把学习学好的人，每次过来时从不看李顺尧，似乎总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面，在李顺尧给出自己所能给出的最佳答案之后，他却又不肯立刻走，似乎还有问题没解决，但是看他的眼神却又好像不在题目上，而是在游历。于是李顺尧就会反问他：“还有问题吗？”那男生就会难得看一眼李顺尧，然后离开。李顺尧见他离开了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担心他还有什么不懂的。接着一个女生见李顺尧身边没人了，看看周边大部分同学都还没回来，尤其是那些喜欢用怪异眼神看她的人都不在，就拿起一堆本子走到李顺尧面前，拿出一张小纸条说道：“李顺尧，你作业还没交。”李顺尧立刻想起来自己的作业还没交了，就从桌子上的书堆中间抽出一个本子交给了她，那女生把李顺尧的作业放在本子的最上面，整整齐齐地摆好之后却还是不离开。李顺尧原本以为没事而低下的头又抬起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那女生把左边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之后，问道：“你这周有空吗？我们班明天晚上回去KTV。”“全班？”李顺尧有些吃惊。“不是，”女生向后用手指随便画了个圈道：“就我们一些人。李哲啊，小萌啊都回去，还有林近。”女生最后说出了一个自以为跟李顺尧还挺熟的一个同学的名字，以为这个名字能让李顺尧有更大的向往。李顺尧也确实是个温柔的男孩，他很配合女生，在他说出林近时，他似乎感觉到这个名字对女生的意义重大，于是他也很惊喜地重复了一遍：“林近也去？”女生很高兴地点了下头，期待他的回答。但是接下来李顺尧却还是可惜地回答道：“可是我这周末有安排了，真不好意思。”女生故作圆滑地回道：“没关系，下次好了，那我走了。”
　　当这个周末来临时，彦定洲还是像往常一样回家了，但是他心里已经牵挂着李顺尧会找自己的事情，于是他即使不玩手机也会不时地时刻把手机揣在口袋里，以免自己错过了他的电话。当第一个电话震动时，还在帮妈妈打下手洗菜的彦定洲立刻像没了神一样的丢下了手上的菜，当他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显示的人名，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时欣喜，而是一种心跳加速的镇定，他感到这个世界都变空白了，但是他的知觉却都还在，耳朵里传来的那个声音是他现在唯一能听到声响。“喂？”彦定洲做着普通的开场白，但是身后的母亲却立刻感觉到了这个电话的不普通，走过去将彦定洲为了接电话而忘记关掉的水龙头，在他身后告诉他：“水龙头都忘记关了。”
　　彦定洲并没有在意妈妈的话，他拿着电话走到阳台外。“你饭吃了吗？”李顺尧再那头问道。“还没，怎么了？”“今天我妈不在家，一起出来吃吧。”彦定洲刚想说好，门口就伸出妹妹的脸庞低声说道：“哥，妈妈说吃饭了。”彦定洲立刻往外走了走，担心李顺尧会听到，他带着不安的心问道：“在哪里啊？”“就在红绿灯那里的XXX。”“好，你得等我几分钟。”“没问题。”“不过这次你请客啊。”“好啊。”其实李顺尧就住在学校所在的县城里，红绿灯就是县城里最有标志性的地方，凡是在那个县城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而彦定洲虽然不是住在县城里，但是离县城也不算太远，10分钟的车程就能到了。于是彦定洲挂完电话之后就立刻换好衣服朝厨房的方向喊道：“妈，我今晚不在家吃饭了。”“你去哪里啊？”“我同学找我吃饭。”彦定洲的妈妈是最喜欢像彦定洲在这样的年龄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的了，这就好像代表着彦定洲的人气，而且他一点也不担心彦定洲这孩子会学坏，这不是因为彦定洲这孩子会念书，而是她认为一个会在家里帮妈妈做家务的孩子一定不是个坏孩子。
　　彦定洲急急忙忙下了楼后，就坐上第一辆经过的回县城的车匆匆过去了。当公车抵达离红绿灯那最近的车站时，彦定洲几乎是跳下车的。那家餐馆在车站的对面，也就是彦定洲还要走过那条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才行。彦定洲再那里等着绿灯，他看着来往的车辆，虽然有时这两边几乎没有车了，但是他还是忍住自己前往别闯红灯。其实在等过马路时，他已经看到对面站在路口等着自己的李顺尧了。他今天还戴了一顶帽子，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有时也朝着车流的方向看去。彦定洲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
　　终于等到绿灯了，彦定洲像是踏上了西去的轮船一般在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能轻易掀翻船只力量的大海上忐忑地行走着。在即将走到对面时，彦定洲看到那个在帽子底下对着自己笑的李顺尧，彦定洲也立刻笑了起来，接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走还是在飘，总之他最终到达到了目的地。彦定洲问他怎么戴了帽子了。李顺尧用手动了动帽檐道：“今天头发太乱了。”“男生还在意什么发型？”“男生也是需要吸引女生注意力的好不好？”彦定洲就突然想到那天何佳佳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他也想问，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吃饭，而且显然他们现在要走的方向是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地方，于是两人很默契地一路上都不说话，径直走到了那家店里。
　　两人朝着一个空座位坐下，却突然有了些尴尬。说实话，其实他们两个也不过是认识了一个多星期的同校同学罢了，他们甚至连同班都不是。是他们之间的一些默契和性格上的契合让他们能在短时间内走得这么近。不过作为他们第一次单独约出来吃饭，对于彦定洲来说，原本以为和平时一样轻松，现在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而李顺尧也在努力撑着腰板，看着彦定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初来乍到的服务员在看到两个男生进入餐馆之后，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上前去给他们递菜单，在他们坐下来之后，服务员刚想镇定地走上前，这种要上不上的样子恰巧被走过来的领班看见，就催着她过去给他们点餐。被领班教训之后，刚刚强装起来的勇气立刻被打散了去，新来的服务员不敢与领班拌嘴，只能带着“自己正要过去”的想法委屈地且猥琐地走到他们桌前，用领班交给她的服务顺序一步步地进行。但是这时候一旦出了一点和她之前想好的顺序不一样的变化，她就不知所措了。就比如现在，在她把菜单交给那两个男生之后，按照程序，她应该退下的，但是她这时却多嘴问了句，“还需要什么吗？”两个男生不知什么原因，似乎是没听到，而且两人拿到菜单后也不交流，更别说给她回应了，可怜的小服务员只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不敢走动。直到看不下去的领班走过来将她拉走，还告诉她，在客人点餐的时候不要站在他们旁边，会让客人不舒服的。小服务员心想，其实自己也知道。
　　在刚刚那个紧张的服务员离开之后，李顺尧终于问道：“你要吃什么？”彦定洲放下菜单说道：“你请客，你点好了。”李顺尧这下为难了，他翻看着菜单却一点也不知道该点什么好，于是他干脆把菜单摆道他们之间，一个菜一个菜地问。两人就点菜这个问题就讨论了好几分钟。李顺尧也从中得知了彦定洲的喜欢吃鸡肉的喜欢，而李顺尧偏清淡的口味也被彦定洲看出来并记在心里了。
　　两人点完餐之后，彦定洲问道：“你妈今天干吗去了？”“跟我爸去我姥姥家了。”“那你怎么没去？”“我说我还有很多作业，下周一要赶着交就没去了。”“哦，真的？”“一半一半吧。”两人就这样聊着家常，直到菜上来了，他们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但是期间也发生一小段的插曲，就是那个紧张的服务员把一盘原本不属于他们的爆炒鸡丁送到了他们的桌上。彦定洲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刚刚有点这个吗？”这时那个服务员还未走远，一见出了在她能力以外的事情，就不知所措了。她走过来想听彦定洲的问题，“我们刚刚没点这个啊。”服务员将宫保鸡丁抬起来，看着这盘菜似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三人好不尴尬地固定在那里，好在经验老道的领班走过来向彦定洲问清楚情况之后就将那个还托着宫保鸡丁的服务生带走了。那两人刚走，李顺尧和彦定洲就一齐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那盘上错了的宫保鸡丁，还是那个别扭的服务员。
　　彦定洲在吃的当会儿突然问道：“咦，李顺尧你有马子了吗？”为了让自己问得轻松一点，彦定洲用了马子这个带着点痞气的词，然后望着李顺尧的帽檐喝了好大一口茶。李顺尧把头抬起来，显然他没想到彦定洲会问他这个。只见他摸了摸帽檐，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彦定洲立刻用轻松地语气回道：“没什么，随便问的。”又故作神秘道：“而且有女生让我问你哦。”李顺尧没有询问是谁，他甚至没有说话，被帽檐遮住的脸庞让彦定洲看不清表情。彦定洲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自己问错了问题，就赶紧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女朋友，呵呵呵。”以为这个问题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李顺尧却突然抬起头来，在帽檐的阴影中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说道：“谁说我没有女朋友了？”“你有？”这下李顺尧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摸样，拿起筷子夹了个菜，说道：“是啊，我有。”彦定洲反而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只能木讷地问：“我怎么没见过？”“她不是我们学校的。”“难怪。”彦定洲看似了然地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像被蒙上了一层雾一般，他被悬挂在了悬崖边上，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你没事吧。”李顺尧的一句问话把他拉回了现实中，也让他被一阵巨风吹回到了悬崖上。“没事。”“这菜还好吧？”李顺尧突然指着他刚刚吃过的一盘菜问他，彦定洲愣愣地看着那盘菜回了句：“有点咸。”李顺尧立刻笑出了声，彦定洲却一点也不明白李顺尧在笑什么，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啊，这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