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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云幽城下话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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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间景再美,也终究不过一道风景,总不是自己头顶的一片天地!
楚紫宁轻咳一声掩了内心翻涌的异样情绪,跃下马来朝她走去如常一笑,不禁揶揄:“究竟是你送我还是我送你?怎么你的架子比我还大?”
夏侯云幽微扬下颚,“那是自然!我是千金你是小子,自然是我重过你千百倍。你这什么眼神,竟还不服气?”
“不敢不敢。”楚紫宁抱拳作揖,又问,“怎么想起来送我的?”
夏侯云幽一叹,敛笑抿唇:“本姑娘最是重朋友讲义气的,你我好歹也是相识一场,你要走我自然是要来送的,以后不知还能否再见呢?”这一句话,倒是徒增了些离别伤感。
楚紫宁的心里也漫上些许黯然,敛目一笑:“若是有缘,自然是会再见的。”
“嗯。”夏侯云幽点头,忽地转身看着他说道,“伸手!”
楚紫宁蹙眉,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伸出手来。就见她深深地弯了眉眼笑得欢乐,将一方锦盒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自己手上。
楚紫宁一愣,拇指微不可觉地一颤。
夏侯云幽已然开了口:“既然当初给了你那你就收着,就当是你成婚我送你的礼。我此次出门不曾带什么好东西,虽说这手钏不是特别贵重,可在红纹石里这也算是个种珍品了。你若是不嫌弃我曾带过一小段时日,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看着她满目的期待,楚紫宁怎忍心拂了她一片心意,点头郑重道:“便是鸿毛一片,也定视若珍宝。可是,我却没什么可送你的……”
“不用不用,”见他收下,夏侯云幽兴高采烈地摆摆手,忽又眨眨眼,“听说你们西宁乌山产有黑玉?算了,你当我没说,听说那东西产量稀少,几乎是有价无市有钱也难买。”
楚紫宁看着自言自语的她,挑眉一笑:“你晓得的,还真是不少!”
“那是自然,本姑娘见多识广,懂得东西定比你多。”
楚紫宁摇头失笑没再言语,夏侯云幽亦不吭声,气氛也便渐渐显得有些凉重。
“楚忆!”顿了片刻,夏侯云幽轻唤。
楚紫宁一颤,这声音轻柔而飘渺,似隔了一个时空般悠远空灵,却直戳了他的心头轻颤了他的神魂。
他愣然地看着她转过身朝云幽城的方向踱了几步,自然地跟上了她的步子,就见她目光怔怔地盯着一个地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了城门之上,篆体刻就苍劲有力的两个字——云幽。
他听见她幽幽说道:“我不叫云丑。”
顷刻间,楚紫宁明白了她的话,他淡淡一笑在心底里默念了那个她未说出口来的名字。
“时候不早了,你该启程了吧?”
“嗯。”
“我还是那句话,一路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我也还是那句话,你也珍重。有缘……再见。”
一语言罢,夏侯云幽登车,楚紫宁跨马。
钻进车厢的刹那,夏侯云幽停了步子转头朝楚紫宁看去,似是心有灵犀般他亦看来一眼。
那一眼,目光均是深沉!
他似在她的眼里看见了一丝依依不舍,她似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一点欲走还留。
然而终究,她钻进马车隔绝了外间的一切,他打马而行未作片刻的停留!
忽有一骑快马加鞭,与楚紫宁并驾而行,马上之人出声询问:“是否需要着人帮你打听打听?”
手勒缰绳缓了前行的速度,楚紫宁冷声轻问:“白云山,你何时学会的多管闲事?”
“认识你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月你活得像个人。”
“哦?如此说来,我以前活得像个鬼?”
“不像鬼也差不多了!成日里冷着一张脸,就是笑也都在皮面上。兄弟们说了,只要能有谁能让你打心眼儿笑出来,他们就是卸甲成匪也把人给你抢来逗你笑。这一路上若不是我拦着,他们早忙活开了,指不定连那丫头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查出来!”
“是吗?”楚紫宁回头,却见跟在身后的那群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地转开了眼,均是一脸正色目视前方。
“我同你说真的,究竟……”
“你不晓得我家老头子跟宫里那位联手把我卖了?”
“……”
“赶紧地走吧,一路耽搁了这么久,老头子还不知要暴跳如雷成什么模样呢?”
“哎,你便是娶了南夏公主,她敢拦着你纳妾?我瞧着那丫头对你,挺像有那么回事儿的。”
“纳妾?”楚紫宁皱眉。
耳畔似是忽地飘过一句话,他记得她当日说过:“他已然另取他人我还能如何?莫不是还让本姑娘与他做妾?”她那样的性子怎会甘愿与人做妾?
“断了你们的念头吧,她已有婚约在身。”朗声开口,楚紫宁扬鞭一抽胯|下骏马,“人家可比你们一个个都看得通透。”若不通透,怎的什么不送,偏送了这手钏来?
落后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确都齐齐打马吆喝声声追了上去。
同样想不太通透的还有佩璃,此刻她正一脸疑惑地盯着眉展颜舒的夏侯云幽。
“再看下去,你家公主的脸就被你盯出个洞来了。”
“公主,奴婢不明白。你怎么就把那手钏,又送给了楚公子呢?若是留着,至少还能存个念想。”
说着话,佩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本就是最了解夏侯云幽的一个丫头,这一路走来她又哪里看不出二人之间那些微妙的变化?哪里瞧不出这几日夏侯云幽的心事重重异于寻常呢?她心里,明明已有他!
“不明白?”夏侯云幽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笑,“难道要我留着那东西睹物思人?呵,有些东西本不该有也不能有,可它却不适时宜地悄然出现了。本公主未能做到截源,却能做到断尾。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绝了所有的念头免留后顾之忧!”
佩璃瞬间目露凄然,这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平静地不带一丝儿感情,让她的心中灌满了酸涩堵得难受。便是当日晓得邱玉书要另娶她人时,佩璃也不曾为夏侯云幽感到如此难受过。然而这刻,她竟然觉得眸子里蒙上一层氤氲。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深深的遗憾!遗憾?佩璃心中一凛,也就明白了为何心中那么酸胀难受。
当年夏侯云幽与邱玉书虽是相互倾心,然而她是君他是臣,他们之间总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君臣之别。她在他面前一直端着公主该有的尊贵与矜持,不失皇家颜面;他亦是时时刻刻谨记为人臣者该当恪守的礼规,不越雷池一步。
他们之间的一切总似缺了些什么,哪里像她与楚紫宁的相处?
他不晓得她的身份,她便是最真实的自己,一路走来他们欢声笑语毫无顾忌相谈甚欢,一切无关君臣无关身份,俱是情真意切最真挚的情感——刻骨铭心!
“公主!”佩璃哑声低唤,然而看着夏侯云幽一脸淡然的神情,她又住了口。她一直都晓得,夏侯云幽虽然平常看起来任性胡闹没规矩,可骨子里却果断干脆自有主见,她既已决定了一切那断然是不会再改的,只是可惜……
“若没有这两国联姻,该是多好!”这便是佩璃此刻唯一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直在她脑中徘徊几近一年。直到那个远督候世子一席大红吉服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断了这个念想。
一连五天,夏侯云幽都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却等到了一位不速而来的缁衣客。
彼时,夏侯云幽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双手各拿一只杯子过茶水玩儿。当那个面目俊逸超凡脱俗的灰袍僧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瞪大眼睛深深吃了一惊。
丢下杯子站起身,夏侯云幽满面惊喜:“和尚伯伯?你怎么来了?”
和尚浅笑,坐下身子毫不客气地自倒了一杯茶水:“替人传话,替你解惑。”
夏侯云幽一听,顿时满脸失望:“小姨同三皇叔不愿见我?”
“不是不愿。”和尚摇头,“是他二人同远督候曾有一段渊源,不便与你言明。和尚此来便是告诉你知晓,你的这桩婚事他二人是同意的。”
“是吗?”夏侯云幽皱眉忽又挑眉,眸光熠熠满面期待地看着和尚,“什么样儿的渊源?可关风月?哎呀,和尚伯伯你无需如此看我,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而已。我晓得你是方外之人不宜言谈风月,可是事不关你说来无妨嘛!”
和尚但笑不语,直把夏侯云幽看得渐感窘迫,干笑数声。
一杯茶饮罢,和尚搁下杯子:“她便是晓得你这……一点点的好奇心,才不愿来见你。”
“什么嘛,小姨太不讲义气,居然还有隐私瞒我?”夏侯云幽嘟唇。
和尚失笑,接着说道:“她让我转告你,若远督候不问,切不可提及他二人,若他主动问起,那便代为问好。而你同她的关系,最好不让远督候世子知晓。”
“为什么?”夏侯云幽不解,可看了和尚的神情又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都晓得了,我照做便是。”
和尚点头,起身便就要走,夏侯云幽起身追问:“和尚伯伯这就走?没话说了?”
和尚脚步不停,缓步而去:“真命姻缘,公主尽可安然待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