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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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幕隔过蒙有淡薄雾汽的密封玻璃罩，注视着生物急救舱内部脉搏均匀的人类女孩。
环肆她全身的精密医疗仪器产生共振，发出有规律的颤声，掩盖了维罗妮卡微弱得几乎低不可闻的呼吸。她身穿洁净宽松的病服，颜色和她的脸一样晦暗苍白。
他回想到将她带回斯塔克大厦时的情景，衣料表面结满了枯涸的深褐色印渍，残碎边角凝固硬痂，大面积陈旧污血铺覆着创口……她这么小，到底是怎么才会流出那么多能量液的？
烟幕十分不解。
微醺的消毒水酒精味道混杂淡淡的血液腥膻，飘散挥发间搅动着感知器。他受到这股蒸热气味的牵引，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操作台前放置的一块铁盘。
铁盘的凹槽里堆积着几粒黄铜制子弹，都浸泡着将褪未褪的暗红痕迹。
忍不住取来一颗递送到光学镜近前仔细观察，烟幕以极轻的力道捏了捏弹壳，想要检测它的硬度和大体杀伤力，不料子弹竟如煮熟的黄豆一样在他指间哗然崩裂了。
他确信就算是在摧枯拉朽的激烈战场上，这样几颗小东西也无法对他光洁鲜亮的涂装造成哪怕一点儿损伤。
而维罗妮卡就没那么好运了。
烟幕又挪起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她看起来就像……地球的普遍用语是什么？——就像培养皿里才抽芽不久的一株苍绿嫩苗，稍有不慎就会被折断揉碎，甚至无须过于用力，只需要轻轻一捻。
“人类的身体比我们想象中脆弱得多。”
救护车不知从哪个时刻开始就站到了烟幕旁边，豁开的面部护甲里，装载着汽车人能寄予人类的、最大限度的尊重，而非普遍意义上的、带着点悲悯式的同情，“我由衷希望她能活下来。”
诧异地看他一眼，烟幕摆明了听不惯他气馁的语调，抬手使劲一按救护车的肩头，态度乐观开朗：
“别开玩笑了，她当然会好好活着，还有不少擎天柱的录音我们还没一起听。”
说到这儿，他的表情陡然变了变，“提起首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长官？”
最后的半句话是在问通天晓。
临时指挥官板着脸一言不发，即使这次的作战失利没有带来损兵折将的恶劣后果，与被掳走的擎天柱失之交臂也足够让他懊恼自责。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烟幕以为自己永远听不到回音的时候，他蓦然开了口。
“这是汽车人从未有过的艰难时刻。”
通天晓的语速缓慢，发声沉笃坚定，光学镜内折射出不屈不挠的闪光，环视着四周不同程度地带着伤痕与疲惫的汽车人，“我们必须要找到霸天虎现今的盘踞地点，从他们手中夺回擎天柱。”
“你怎么确定我们老大的火种还在燃烧？……我是说，长官。”
漂移跨坐在斯塔克大厦随处可见的清洁型机器人上头，忍不住提出芯底的质疑，“毕竟他现在还没探长的挡泥板大，估计威震天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一脚踩扁他了。”
“威震天不会那么轻易解决掉擎天柱。”
仅仅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回话便不再多作言语，通天晓显然没打算做出更详实的解释，“汽车人，变形出发——”
就算不曾明说，他当然还是存有更深层次的思虑。
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虽然失去记忆体型变小的领袖威慑不再，擎天柱仍然是震慑虎子们最有力的制擎。威震天绝不会如此草率地掐灭多年宿敌的火种，也可能会利用他谋求更加深远的利益。
显著的证据就是霸天虎偷袭未果后选择了销声匿迹，这是因为他们还对什么有所忌惮。
汽车人默契地排成队列驶出斯塔克大厦底楼的车库，前往远方搜寻落入敌人手中的首领。这回被留下的不只有救护车，还有急救舱内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维罗妮卡。
“别告诉我爸爸，不然他再也不会借我战甲穿了。”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仅有的无关于擎天柱的嘱托。
救护车垂手看了她一会儿，确认生命体征各项数值趋于平稳，才回身为同伴的后勤保障忙活起来。
通讯设备信号不太稳定，需要一次全方位的维修保养，救护车双臂挥舞着扳手的动作不停，思绪则飘回了若干小时以前——
他还记得当时烟幕跌跌撞撞地捧着她冲进大楼，把她硬塞到自己手里，温热湿黏的血液稀稀拉拉坠漫了一地。
救护车匆忙之中给她进行了一次生理扫描，吃惊地发现她的体温正随着鲜血流失到一个可怕的临界值，心跳几乎已经沉滞得静止不动。而他作为一名曾在赛博坦精英部队服役过的专业医生，竟拿手里支离破碎的碳基生命体毫无办法。
时间拖得越久，维罗妮卡存活的概率就越微茫。到最后束手无策的烟幕风驰电掣地载着她来到了人类的病院，顶着几个护士惊恐的瞪视和尖叫把急诊医生抓了出来，让对方颤抖地用医疗钳取出了钻埋进她体内的几颗子弹，清洗消毒并缝合伤口，还紧急调取了大量的供血库存为她输血。
然而，再拼尽全力的寻常抢救措施也无法阻止维罗妮卡器官进一步衰竭。
好在贾维斯适时提醒了他们，斯塔克研发中心里还剩下一台即将投产的生物急救舱，配备了可以提供全自动化治疗的医学元件。
与紫擎的大战结束后，正是这些医疗舱挽救了濒临死亡线的复仇者。
而它也不负众望地奏效了。
“维罗妮卡小姐的大脑皮层出现了一个跳跃节点，活动范围还在逐渐扩大。”
接收了急救舱每隔一小时发送来的康复反馈，贾维斯例行向救护车总结病情，“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征兆，说明她的精神力正在恢复。”
得知这一好消息，救护车擦了擦缀满机壳的冷凝液，欣慰地松了口气。
临近黄昏，维罗妮卡睁开了双眼。
视网膜充斥着钝涩的渺白，花了很大工夫才准确定焦，她想动动手指碰触遮盖着自己的玻璃罩，这一超出目前生理极限的尝试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心知自己回到了一个温暖安全的环境里，她也就不再多做挣扎，放松地重归平躺姿势，任由烘腾的晕光炙烤着肌肤，促进伤口缝线处加速愈合。
维罗妮卡不能思考，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强迫大脑转动。她茫然地盯着玻璃罩上的一小块污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她由衷地痛恨着无法操纵自己命运的感受，可偏偏那股感受有如跗骨之蛆萦绕不灭，噬咬着神经元每一处缠结的软管团，蚕食着她头脑当中为数不多的残余理智，令她几近溃不成军。
精神彻底崩塌的前一秒，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念头给了维罗妮卡重燃希望的机会。
——她意识到，简单有规律可循的推论工作可以交给人工智能管家完成。
“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有哪些是我必须要做的，贾维斯。”
她哑着嗓音低声说。
很快，贾维斯便尽职尽责地通过计算公式得出了结果：
“瓦解紫擎对战甲兼容程序造成的破坏，您才能从而操作战甲。
“完成对皮姆粒子反向作用的研究，您才能恢复那位汽车人的正常体积。”
“而且，如果您需要一具完全合身的钢铁外骨骼，那么您必须自己亲自设计图纸。”
再深入的考量便已经越过了人工智能被允许承受的范畴，维罗妮卡知道她是时候强撑着振作起来了。
她该做的再清楚不过，但这一切都需要她突破思想的禁锢。
闭目养神了片刻，待到身体恢复了一点气力，她便稍稍半坐而起，尝试着运转大脑。
一旦开始了思考，接踵而至的疼痛顺势自脑髓体迸发，接连没入四肢百骸，洗濯五脏六腑，烈火和芒刺湮灭了神志，骨缝深处腾起被蚂蚁啮食的细痒。
经受不住翻江倒海的刺激冲击，她昏厥了许多次。
每一个微小的进展都要以难以忍受的剧痛为代价，但每一次意识回归亦能带来颇富实感的成就与满足。她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衣服的面料被沁润汗水濡湿又蒸干，反反复复无数回过去了，她零散浮游脑海的若干条思路终于拼接成型——她想到了几个能让自己不受限制恢复思考能力的解决方法。
其中可行性和成功率最高的，是再度将她的意识灌入电子主脑，利用人造模拟神经脉络进行思维运算，从而达到深度思考的目的。
这样一来，虽说她有把握一次性将贾维斯盘算出的那三件亟待解决的事宜一并办妥，但是本就不堪重负的头脑将会因此发生不可逆转的永久性损伤。
维罗妮卡没有迟疑太久。
“救护车，你能把我送去地下的机房吗？”她叫住了急救舱外的汽车人，谨慎问道。
……
另一方面，擎天柱置身于一处暗无天日的牢笼内，试图破解霸天虎对探测信号的隔绝屏障。
他的领导模块一刻不曾停止过自我修复。
随着时间流逝，他已经能记起很多事情，“擎天柱”的形象构筑也越来越鲜活明晰。
不知不觉中，他逐步开始从奥利安·派克斯朝着记忆里的擎天柱发生了转变。
领导模块的复原远不够全面，至少在逻辑序列方面依旧有些混淆不清，却足以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有一部分记忆——作为奥利安·派克斯生活着的、擎天柱的记忆——不该留存于一位领袖的数据库里。
威震天例行到囚笼里观赏昔日老对手“小巧玲珑”的滑稽样子，没想到却看见一辆微型卡车停驻在角落。
他为什么要变形成卡车？威震天认为这两种形态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是如出一辙的渺小可悲。
与此同时，在他看不到的红蓝漆纹装甲内侧，擎天柱的控制线路正处于无声运作中。
——【断点存储已截取。时长：9天。】
——【清除“维罗妮卡·斯塔克”相关数据文件。】
——【销毁备份？】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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