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彼姝者子

3、第03章

　　看到许询从法医办公楼里走出来，张璇和杨亿都有点惊讶。
　　杨亿见他脸色冷峻，神色难辨，赶忙迎上前去，“头儿，您是不是没找着地方？尸检房在地下呢。”
　　许询从夹克衫口袋里取出烟盒，磕出一根烟，半声没吭，路过愣怔怔的张璇，直步向前。
　　人精杨亿也不晓得眼前是什么情况，微微一愣快步跟上，向许询说明尸检情况，“死因是干性溺死。还不能判断他杀还是意外，得等器官组织化验结果……”

　　张璇仍立在原地，瞅着许询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法医办公楼。
　　许询之前关心尸检安排，现在又亲自跑来看鉴定，并不寻常。可更令人心生疑惑的是，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尸检房呢？

　　正出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你是迷路进了停尸房了吗？”杨亿不客气地说，“停车场，给你二十秒。”

　　张璇到停车场时，许询正倚着他那辆黑色雷克萨斯抽烟。他用拇指食指夹着烟，间或吸一口，轻缓地吐气。
　　尽管讨厌烟味，尽管有时特不待见许询，不过张璇不得不承认，烟霭缭绕中，许询紧蹙的眉目里别有一种魅力。

　　张璇并不擅长察言观色，这时候却能明显感觉到许询的神态与以往一贯的不苟言笑不同。他是在想些什么，然后这些什么导致他情绪不佳。
　　杨亿垂手站在一旁，不停地给张璇使眼色作怂恿状。

　　也是，再陪许询走神就要饿死了。张璇做势低头看了眼手机，抬头跟许询搭话，“都这个点了，不用跟暖暖吃午饭？”
　　听到暖暖，许询深黯的眸子终于恢复些生机。他手指掐灭了烟，徐徐舒出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答了句，“曾郁待会儿休班。”

　　这个回答着实让张璇愣了一下。她明白许询的意思是暖暖有人陪，但是他设定错了前提。
　　跟杨亿甚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张璇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曾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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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书在休息室洗了个澡，待头发半干才往办公室走去。
　　接近午饭时间，在走廊上遇到几个同事，易书刚来不久，并不熟识，只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正要进办公室时，实验室助手温静刚好出门。见到她，温静兴冲冲地喊道，“书姐，你弟好帅啊！”
　　易铎那家伙在军校受苦受难，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易书愣了四秒，思索了四秒，意识到温静说的极有可能是——裴冲。

　　果不其然，一进门，易书便瞧见办公室为数不多的女同事皆聚集在她办公桌周围。
　　“大四的话，是在旁边滨医实习了？还给易书送午饭，真是贴心小棉袄。”

　　送午饭？易书望见自己桌子上搁着两个饭盒，不禁抚额暗暗哀嚎了一声。
　　原来她爹易颂不仅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她吃好早饭，接到案子迟迟不报，而且在她火急火燎赶现场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地让搭顺风车的裴冲带中午的便当！这是关心吗？易书觉得自己的职业受到了轻视！

　　跟易书同批入滨大法医系的时辰正感慨着有弟弟的好处，话还没说完又自我否定道，“哎，不对啊。我记得易书说她弟弟读的是军科，你不是咱们滨大的吗？”
　　裴冲被一群姐姐们围堵，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脖颈不知如何解释，尴尬地游移了一下视线，恰好看到门口的易书，微微一愣，接着怯生生地喊了声，“书姐。”

　　围观者也往这边探过来，罪魁祸首时辰桀桀一笑，“易书，这家伙不是易铎吧。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弟弟？”
　　时辰的玩笑开得太低级，易书耸了耸肩，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我比他大六岁，难不成让他喊我阿姨？”

　　易书没多说话，端起桌上的饭盒，示意裴冲跟她出办公室。
　　去餐厅的路上，想起裴冲刚才被围堵调戏面红耳赤不知所然的样子，易书不禁摇头。这要是易铎，早腆着脸颠颠地跟姐姐辈儿们打成一片了。裴冲跟易铎经常呆一块儿，竟然没受他恶习沾染，实在是“洁身自好”。可这般忸怩，从另一方面看来，总让人觉得不够潇洒通脱。

　　易书最不喜欢不大方的男人，遂谆谆教诲道，“男孩子么，有时候就该厚脸皮一点。”
　　裴冲步子有半秒的停滞，易书敏锐察觉到，立马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男孩子其实不用太乖的。调皮点无赖点更讨女孩子喜欢。”
　　话刚出口，易书便意识到什么，抬手拍了下额头。她这是什么逻辑啊？像是在教裴冲怎么祸害女孩子们。

　　学生食堂人潮拥挤，易书带裴冲刷教师卡上楼，进了职工餐厅。
　　滨西大学附属机构众多，除了教师及后勤，附属幼儿园及教学医院那边的人员也常过来就餐。所以在饭点高峰期，职工餐厅里也是摩肩擦踵。
　　易书找了个四个人的座位让裴冲先坐下，然后去点餐口买喝的。
　　回来时，裴冲已经将饭盒打开，蘸料调好，餐具摆放整齐。易书她爹准备的是她最爱吃的蔬菜和绿果烤鳗鱼寿司。鲜绿的颜色看起来葱郁，光看着就觉得心情好。当然易颂出品，味道自然没得挑。
　　做完尸检能大快朵颐一顿，这让易书产生一种人生圆满的幸福感。

　　兴致盎然地吃了一通，易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猛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的裴冲双臂搁在木制餐桌上，双眸聚焦在她身上，他嘴角微挑，漾着笑意。清俊的相貌，再配上笑起来右颊上的酒窝，简直要人命。

　　易书咀嚼的速度渐渐放缓，停下来了筷子，不甚自在地咳了一声，“怎么不吃？”
　　裴冲这才动筷子，从面前的饭盒里捡了块鳗鱼寿司，搁进他面前的小瓷盘里。
　　为了缓解方才短暂的尴尬，易书随便找了个话题，“怎么会来滨大学医？罗阿姨好像说过你想学生物工程来着。”
　　裴冲并不急于作答，吞咽之后才抬起头来，“要说真话吗？”

　　这本来不过是瞎聊天，谁料裴冲神情严肃，易书被逗笑了，点头道，“当然了。可千万别拿冠冕堂皇的套话搪塞我。”
　　“滨医招生宣传单做得很漂亮。”裴冲说完便埋头继续吃寿司。
　　易书怔了一瞬，随即又笑了。人家裴冲也会打趣逗笑，几秒钟前她怎么就觉得他是个长得好看但闷头闷脑、性子并不讨喜的呆瓜呢？

　　易书的思绪并没延续多久，很快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你好，可以往里面靠一个位子吗？”身后人客气地询问。
　　裴冲抬头看了眼来人，她穿着件打胸结的白色雪纺衬衣，外面罩了件浅粉色风衣，两手端着餐盘，旁边跟了个扎起长发的小女孩。
　　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凭借良好的记忆力，裴冲立即想起她是滨西医院的医生，最近轮科实习，有过几面之缘。
　　“可以，”裴冲应声站起身来坐到了里面。
　　小女孩走到他旁边坐下，撇过头来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叔叔。”

　　裴冲冲她笑了笑，然后视线转移，锁定在对面的易书身上。
　　“书姐？”裴冲小声提醒她，“坐里面来吧”。

　　为人方便，与己方便，拼桌是很正常的事情。易书却一扫刚才欣欣然的表情，面色冷冷的，不情愿，甚至有点愤懑。
　　她目不斜视，眼睛看向一个不特定的方向，说了声，“我可以拒绝吗？”
　　易书用的是反问语调，说话的同时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这回答让裴冲着实一惊。

　　他面带尴尬地抬头看端餐盘的女人，只见她也收敛了温和的笑容，低头看着易书。面色依旧平和，神色虽然难测，却并不包含不满。裴冲看到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着嘴，不发一言。

　　裴冲目光在对峙的两个女人间徘徊了半秒，当他瞥见易书抓着桌子边缘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瞬即侧头瞥了眼正襟危坐的长发小姑娘。风驰电掣间，一个令他心生寒悸的念头闪过。
　　难道……正巧遇上了？

　　无声的局面僵持了几秒，易书将饭盒收拾到餐盘里，站起身来笑着对来人说道，“刚才是开玩笑了。你这么喜欢坐我坐过的位子，那就让给你好了。”
　　这句话话里有话，正好落实了裴冲的猜测。易书要走，他便也起身，却见女医生将手中的餐盘搁在木桌上，然后拉住了易书的手腕。
　　“易书……”女医生喊出她的名字，却良久没话，只是抓着她的手腕，像是抓住一个求得体谅的依靠。

　　易书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直到握住她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俗套的台词终于又说了出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可笑。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怎样？反正已经演变成我想的那样。
　　易书不由自主地打断她道，“曾郁。现在说这些真没什么意思。坦白说，看到你我就心情不爽，以后咱们还是互相躲着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