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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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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裴冲这一搅,易书心里乱哄哄的,她心不在焉地绕着滨城转了一大圈才往滨大开去。
停好车子,易书接到张璇的电话,得知她已经协调了火化时间,正把尸体往这边运。
易书说了声“谢谢”,只听那头的张璇难忍好奇地说道,“易医生,已经撇清了许队跟死因的关系,您还要进行尸检,我不太明白。”
“我不是为了许询而查的。作为一个法医,我想给死者以及死者的亲属一个交代。”
易书边讲电话边往法医大楼走,收起手机一抬头,大理石阶最顶层上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她不禁皱着眉头停下步子。
看到她出现,曾郁从石阶上缓步走了下来,“易书,”她在她侧面站定,喊她的名字。
易书压抑着情绪,抬头看她,“有事?”
“结果不是出来了,你还要再做尸检?”
消息传得真快,易书揉了揉太阳穴,没做声。
曾郁吸了口凉气,沉声说道,“易书,没必要把他置于死地。你也知道他是为了谁才急于抓住尤建国。”
易书被她这话震了一下,难道曾郁以为她是不满于许询逃脱了嫌疑,主动请缨做尸检就是为了给他坐实罪名?
为什么所有人都爱自以为是地揣测别人的心思呢?
“许询他不欠你的,”见她不说话,曾郁又开口了,“我手机上那些来电没有一个是他打来的。”
易书惊异地抬头,曾郁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是暖暖。我在儿科实习的时候照顾过她一段时间,出院之后她每晚都嚷着听我讲故事。你一直觉得是自己受了背叛,委屈得很,可你有想过我跟许询的感受吗?”
“我很早就对许询有好感,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你挂在嘴边的那个人。像是陷入了狗血的戏码。真的。这个世界的因缘巧合远比肥皂剧里的多。”曾郁苦笑一声,“我从没想过跟你抢男人。是你三年前不分青红皂白不听解释一走了之,把机会让给我的。”
“而许询呢?他是爱你,爱你胜过爱他自己。可是易书,他不是一个人,对他来说,暖暖才是一切。你太以自我为中心,过于自私任性,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怎么照顾暖暖?你根本没有把暖暖计划进你跟许询的将来里,你们注定走不到一起。”
曾郁带来的话题太沉重,扰得易书心思烦乱。见她良久没反应,曾郁喟叹一声,“我们三个胶着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是彻底放下,还是执着争取,你仔细想好。不管你做出哪种选择,我都会奉陪到底。”
曾郁走后,易书去了办公室换上白衣,到验尸房旁的准备室准备尸检。
她一个人在阴冷的房间里坐着,脑海里忽闪过跟许询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到底爱他什么呢?他不温不火的态度,他嘴角那个永远让人心怀期待的笑,还是她出现时他暗自蹙眉的小动作?
易书发现,她根本说不清喜欢上这个男人身上的什么。也许爱他的滋味就像他嘴边常叼的那根烟,暗里着迷,不知不觉叫人上了瘾,自此无可自拔,万劫不复。
“易书,”实验室助手温静打破静寂,“尸体运过来了,可以开始了。”
易书站了起来,理平了白衣膝盖处的褶皱,从门口的抽盒取出橡胶手套,朝着验尸房阔步走去。
第二天一早,一份鉴定报告复印件摆在了许询的办公桌上。上面工整的字迹写着尤建国的死因——脑底动脉瘤破裂。
开颅检验证明死者颅内存在一先天发育畸形,即脑底动脉瘤。死者以前喝酒都很安静,这次则变得狂躁异常,这种精神改变正是脑底动脉瘤破裂的初期症状。而对尸体的进一步解剖证明,在经受枪击之前,脑底动脉瘤已经破裂。
死者死亡的原因是脑底动脉瘤破裂,而不是枪击。这次精确的分析彻底为许询彻底洗清了罪名。
许询盯着鉴定书底部的签名,看了很久很久。他越发觉得三年前,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
那时候,眼睁睁看着易书孤单影只赴大洋彼岸求学,他心中也有过犹疑。他相信自己只要解释清楚,一句情话就能让她留下。可是然后呢?娶她进门,要她替他照看暖暖?不,这不是易书想要的生活。那么年轻的她有着宽广的不确定的未来,他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她囚禁在身边。
果真,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这一说。没有他,她可以活得更好。
而被许询心心念的易书过得并不好。大清早刚从楼上下来,她妈妈梁仲夏就不给她好脸色看。
易书明白,她妈妈一准以为是她说了什么话把裴冲赶走了。这个以为是对的。只不过那句“离我远点”非常重要的前情提要,就算易书再厚脸皮,也没法在她妈妈面前说出来。
裴冲那小子竟然发春强吻她!想来就觉得生气!她当时怎么没把他揍一顿呢!
到了法医办公室,易书刚刚坐定,旁边的时辰朝着对面努了努嘴,“傅教授让你过去一趟。盐城警局那边给出鉴定了,你又把尸体拉到这边做二次尸检,这样子不合乎规定,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般尸体只许一位主检法医师经手,易书自然清楚这个,她没听时辰的唠叨,站起身来,径直朝着对面的主任办公室走去。
傅东华傅教授是她的硕导,也是她去纽大的推荐人。易书敲敲门进入,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傅教授,我知道二次尸检做得不合程序规定。只是情况紧急,我想查明死因,给死者跟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傅东华抬头看着她点点头,“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当初看上的就是你这种劲头。”
易书有点讶异,“那,您喊我过来是?”
“明天SDG笔试已经有几个博士生监考,不过还是得找个老师看着,时辰他们都有课,系里的老师,我看了看就你有空闲时间。”
易书是法医系唯一不教授课程的老师,只得接下这劳什子任务,点头说好。
直到出了办公室,她才想起来,裴冲也要参加笔试,那一准儿又会遇上了。
该用什么姿态对待他呢?这真是个费脑子的问题。这小子以前沉默寡言看起来老实巴交,现在都敢对她动手动脚了,真是……嘶——易书又觉得头疼了。
笔试在第二天如期而至,傅东华给四百座分派了十个博士生监考,易书作为主考官坐在四百座讲堂正前方,在考生出示准考证及签名的空档,翻看着各种资料。
看完监考官手册,她抽出贴着一寸照片的考生座次表,眼睛一扫便从密密匝匝的小格子里认出裴冲来。
黑白照片里,他头发剪得很短,黑色西装,系着领带,五官俊朗,一身正装看起来颇有气场。这么一穿,多有精气神儿,易书默默赞赏了一句,然后她发觉,其实对于前天他那个没头没脑的强吻,骨子里,她其实不甚介意。
身处其中时,确实觉得恼火,可事情一旦过去,便觉得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切都可以原谅。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宅心仁厚了?绝对是被易铎那臭小子锻炼出来的,易书愤愤不平地想着。
离开考还有五分钟,易书将试卷袋开封,主考官要在黑板上填写考试有几页几道大题这种信息时,她翻了下试卷,不禁一愣,最后一个大题考的便是胸部轮廓图。裴冲那小子运气真不错。
这么想着,门口正好闪进来一个黑影,易书取了粉笔转过身去,正巧跟来人对上视线。
裴冲穿着件黑色羽绒服,衣襟处露出白色线衣来,手里提着灰色的考试袋,愣愣地看着讲台上的易书。
紧跟在裴冲身后进门的是一个穿着粉色毛线外套、梳着马尾辫的女生,见他发愣,她推了下他胳膊,“怎么了?”
裴冲整张脸红得像只快要爆炸的热气球,收回视线,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没什么,”说完,他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笔试长达三个小时,很无聊,易书眼睁睁看着太阳从第一个窗口移到第四个。
裴冲坐在一个靠墙的位置,自始至终垂着脑袋答题,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回想刚才进门时,他脸烧得像只茄子,易书直想笑,这小子也觉得自己行为无耻,不好意思了吧。
终于到点响铃,考卷收了上来。由于SDG考试让医学院博士监考是惯例,不少大胆的考生跟年轻的监考官们搭起讪来。几个女博士被团团围住,对这众星捧月的阵势有点受宠若惊,只剩男博士们帮忙核对整理答卷。
易书抱着试卷正要离开考场,只见一个高个子男生随在了她身后,“你也是博士生吗?哪个方向的?”
搭讪都搭到她身上来了,易书忍着笑没有答话。
“你找死啊,她是老师,”旁边响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书步子一顿,却没有停下,快步往办公室走去。
四百座外面的走廊上,高个子男生看着裴冲呐呐说道,“咱们医学院有这么漂亮的老师吗?第一次见啊。”
“你最好别打她主意,”裴冲冷冷地说着,转身便往回走。
而跟在他身后穿粉色毛线外套的女生看着穿白衣的身影消失在法医办公楼深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