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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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做梦一样。从玄女殿下那里回来后，她就亲自找到神上，向他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与某些潜藏于心的想法。
“我的阿瑶……到底还是长大了呢……”神上末了只是看着她这么轻声的叹了一句。
进而答应了她最后所说的一句——
“若最终也找不到合适的补救之法……就请神上答允我适才所言的那几件事吧。”
随后，她就以“病体初愈，需静养”的名头，再一次地回到巫山。
亦结束了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踏足于天界的旅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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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她预备再见神上一面后便自封巫山前的一日。
听仙灵通传了“司幽上仙寻来了之前神女殿下中意的那棵花树的树苗，正在前庭等候”的事后，她便重新将某些心绪整理了一遍，随后才从寝殿缓步步出。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最后一次装作那种样子对待那个人……
自己在巫山这些天不是都做的很好吗？所以这一次一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反复演练过那么多遍，曾有的那些犹豫、彷徨、不甘……
也在这一次次的“听到这句话是他会怎么答”“若是被问到这样的话该怎么回复他才不会被怀疑什么呢”“如何才能让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啊”的无数推想中，被她一点点地挥霍干净了。
因此，看着那人一如昨日向自己问安的身影，突兀涌上心头的不舍仅仅也只是让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就再无更多的影响。
——非常好呢，就保持这样的状态……到最后吧。
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鼓劲，一边非常安静地看着那人对不远处那柱小苗进行栽培的处理。
与从前在天界看他侍弄花草的时候，如出一辙。
唯有她的心思，已全然不同。
“……喏，就是这样。只要将土盖上，再浇些水，它自然就会活过来了。”
很快地，不过几个恍惚，就见那人完成了大半的工序。
“嗯嗯！……那，我能施法了吧？”她自然就和往日那样一般积极应和着，看起来甚是兴致勃勃。然后无悬念地听他拿向来迂回的论调驳却自己的想法——
“神女身怀催动草木生发之力，若要令这幼苗瞬间长成，倒也并无不可。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呀？”
“只是此地温暖湿润，生于其间想是十分惬意。何不就任它饱饮阳光雨露，慢慢长大？”
其实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样不肯直言的性子，不想她用术法就说啊，何必绕圈子呢。
虽然……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完全确信这个人还跟之前一样……
没有看出自己的破绽呢。
这样，她便可以继续如故地“胡搅蛮缠”下去，将更多的情绪掩饰好——
“……可是我想快点看到它开花呀，这种树的花可好看了～万一我来不及等到，那不是吃亏了？”
“殿下情形，神农神上亦曾告知属下。灵力衰竭虽然凶险，却未必不可逆转……殿下多多珍重。”
——神农神上……告知……灵力衰竭……
——莫非……他还是知道了吗？！
——不可能……明明……！
原本看不到一点波澜的心湖，忽然泛起了一点说不清的涟漪。
焦灼不已，又犹是带着些微刺痛。
但这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心思飞转后，她也了然了他所能知道的“程度”必然不是自己所做最坏打算里的那种……毕竟神上早就答应过她了啊……
“哼，神上真多事，干嘛告诉不相干的人……”
——几乎是刹那就恢复了常态，她微微抬眸，巧妙掩饰了自己那极细微的失态。
用上这么一句话，再加上一点不依不饶。
悄悄深呼了一口气，她总算是将话题转到了自己今日真正想要说的部分——
“喂，上次我跟你说的，你想改主意么？”
“……上次？神女说的是哪件事？”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呢。
她有些想笑，又终是没笑得出来。
只能就这样按着既定计划把最关键的两句“台词”道出——
“就是我喜欢你啊。”
“你愿不愿意喜欢我？”
——直到真正把这两句完全说出口的时候，她才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地艰难。
那种似痛非痛的煎熬挣扎像是已经变得麻木，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
只可惜她第一时间得到的，还是那人向来模棱两可的回答。
“属下不敢。”
——不敢……？
——这种时候……这种时候你依然……不敢吗？
某种积心多时的郁愤在这时抬了头——
“不敢？那我命令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问你，你还是不肯喜欢我么？一点点也不行？一年、一个月、或者一天，都不可以吗？”
一时间，她也说不清这是自己预想要说的还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声音。
更不清楚在那个瞬间，自己究竟是希望那个人否认……抑或是……
“……神女殿下……属下一心向道，早已忘却这些俗世贪爱，还请殿下恕罪。”
——啊啊……果然她所能得到的，终还是这样的答案啊。
——而且，自己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呢。
浑身在这一刻总算是完全放松下来。她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柔和。
“呵……到底是司幽呀。”
——到底还是这样的你。
——还是一无所知的你。
——我所……爱着的你。
对上那人错愕的神色，她一下子也顾不上自己所流露的什么情绪了。
只能转过身去，不去再看那张轻易就能搅乱自己心思的面容，以免一不小心暴露得更多。
“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说了我想要的答案呢……
“你没有因为可怜我，就胡乱答应些什么……”
——否则我会生气的呢……就算，明知道不可能……
“这样很好。现在我至少知道，你对我说的话，全部都出于真心。”
——即使只是这一刻的“真心”也没关系……
“……属下惭愧……”
——呵，该说对不起的人……明明该是我啊……
——对不起，我终是为了自己……自私了一次。
——还替你一起做了选择，甚至没留下任何其他的余地。
——但、就算是这样……等到你知道一切的时候，也不要怪我好吗……
——我只是，想给你、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样……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也至少是个完整的故事呢……
属于巫山神女与司幽上仙之间的恋情最后的收场就是——
“你拒绝了我，而我也无法再强求。”
多好。
——再没有比这更理所当然的结果了，不是吗？
夕阳不知什么时候已全然落下，夜幕又一次笼罩了整个巫山。
她就这样坐在这棵那日他为她所种的琼枝玉英树下，静静望着无数花瓣自树梢纷纷扬扬坠下。和当初她与他在天界一同欣赏过的一样——
美丽得，就仿若幻象似的不真实。
那时与他的约定本只是自己的戏言——
她清楚自己不久一旦自封巫山，这花树便不会再有谁来照料，更清楚就算有人照料了，自己也肯定等不到花开。谁知今日醒过来……竟然就见这花树开了满枝。
她于是闭上眼，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人的样貌。
清晰得宛如生人。
——司幽。
——可以的话，果然还是想再见你一面啊……
——虽然见了……大概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吧。
只是但愿……但愿以后、乃至未来的他，都能不再如最早在天界见到的他那样孤单一人……就好了。
——谁叫她的这一生……还是太短了呢。
朦胧中，久违的睡意再度侵袭了她的全身。
世界终是……又归于了永恒的静寂里。
笼罩巫山的那道坚实结界不知何时开始缓慢消散开来。
一时间，未知何处传来了忧哀的悲鸣声，一遍又一遍绵延在满山林海之间。
只余某处空地中那些不停纷扬落下的花瓣，还在默默环绕于那个沉睡树下的倩影间。
像是想要挽留什么，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纵使……兴许再也无人能洞悉。
——因为曾总爱与它们言谈说笑的那名少女，已经不在了。
=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其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