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记事》食尸鬼

1、秋狩（１）

　　这是在漠北的一处军营驻地，隶属镇边大将军韩玉忠。
　　二十几年来，不知是老天破例开眼还是如何，周边几个国家相处和睦互不侵犯，各自领土内也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或许如此便没有开战的缘由，或许暂时的安歇是为了更好的蓄力一战，谁晓得嘞，平头百姓所在意的不外乎今天过得怎样，明天过的怎样。
　　既然无战事，却不代表连年无减的服兵役的兵卒们也无所事事，不外乎换个训练法子，不以活人为标的罢了。悉数北边关，约有一半的战线拉扯在荒漠之上，其中艰苦只有体会过的人才晓得一二；另有约莫一半的战线在草原，广袤无际肥沃丰饶，这显然是老天额外开恩了，各种滋味也只有经历过了才能回味。
　　何为秋狩，字面看就是在秋天狩猎。
　　历朝历代，狩猎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是皇帝组织了，邀请王公大臣的偕同狩猎，此举可见汉武帝时期，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与《羽猎赋》。此时虽不是中央集权高度集中的秦汉，狩猎也是项奢靡的活动，一般也只有皇室贵族高官豪富，这四类人担负的起那庞大的花销。当然并不是狩猎本身耗费庞大，各种人情面子才是花销重点。
　　还有一种秋狩，也便是这一种狩猎了，并非供众人炫耀卖弄的奢靡行为，而是对士兵的一项训练，比之其他项目多了乐趣与实用价值，毕竟那猎到的野味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换些钱财寄回去做家用。当年韩玉忠将军宣布每到八月初，如无意外便例行一场为期一月的狩猎，整个北防线的欢呼此起彼伏。
　　距离第一次秋狩整整十年，也是第十次秋狩了，着实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八月初一，秋露未晞，一排排队列整齐骑兵集合在校场。今日是秋狩的第一天，众人面上无一不是喜色。虽然这狩猎的运动比平日更大，追逐整日下来身体更疲累，可一想到那振奋人心的场面，这些不便又算得了什么！
　　铁甲戎装的将军策马而来，在入校场前勒马。四蹄踏雪的枣红骏马扬蹄长嘶，将军持鞭的一手拂过马脖颈安抚。究竟是特殊训练的战马，很快便平复下去，安然踱步驮着将军入场。这将军是名老将，名唤张楚，早年便跟着韩玉忠，也是无数不多的参与了所有秋狩的老兵。
　　张楚目光含笑看着自己一手带起的兵，得意之色不言而喻。他生的皮肤黝黑，又饱经沙场磨砺，比一般人看着更粗犷豪放，一张脸红的发黑。这时，候在一旁的副将樊扬走来，呈上一卷明显有些年岁的羊皮卷。张楚仍在马上，弯腰一把抓过，展开后洪声喊道：“石坚！”
　　右手第一排第一人回，中气十足：“有！”
　　张楚抬眼一瞧，继续下一人：“秦关！”
　　右手第二排第一人回：“有！”
　　如此过了足足一刻钟，张楚终于点清所有麾下士兵，遂抽开腰中长剑，斜指苍天大呼一声：“上马！”众士兵遂翻身上马，声音整齐一致，战鼓般给人灌注以莫大的决心与勇气。随后，张楚再道，声音更大：“出发！”
　　校场顿时沸腾开来，众人嘶吼着便策马四散，场面之混乱壮阔，也只有惊心动魄可形容了。这些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士兵，到了狩猎时期便恍若换了一个人，丝毫不受约束，凡是见过的人都已习惯见怪不怪了，只有那些新来的才束手束脚。
　　有些人策马朝着唯一的门奔去，那门可供八匹马并行通过。更多的人则直接策马越过栅栏，那高达两米的木栅栏，一排整齐的钉在地上，顶端削成尖，稍有不慎便可划破马腹。此举不可谓不触目惊心了，好在多年来从未有事故发生。
　　驱马走在最前的，是两名年轻的百夫长，一是张旭一是甄玉函。这二人同期入伍，又同期受提携，相处了三年之久后，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这二人也极好分辨：一本正经的是张旭，嬉笑怒骂的是甄玉函；脸黑像涂了层锅底灰的是张旭，白净细皮嫩肉的是甄玉函；身材魁梧的像头熊的是张旭，高挑清癯又灵活的是甄玉函。还有一点，也是众士兵最爱调侃的，便是请他们代写家书时，张旭写的字如虫爬，无论他怎么努力认真，甄玉函的字则是令人舒心的蝇头小楷，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