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红尘道》Selapha

6、第六章

　　等到在场只剩下兔儿神和阿月时，兔儿神一拂袖，将桌案上所有的胡萝卜都收尽，然后携着阿月离开了自己的世界，返回了兔儿神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只有香鼎上的香火还在弥漫着轻烟。
　　兔儿神同样是一拂袖，将供桌上的胡萝卜祭品全收尽了，然后对阿月说，“我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可以陪你，你想去哪里，说吧！”
　　阿月想了一想，说：“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家店吃牛肉面。我想……到凡间的集市去溜达，顺便去吃牛肉面。”兔儿神沉默了片刻，问他：“你身上有凡间百姓用的钱么？”
　　阿月摸了一摸衣服，摇摇头，兔儿神转身，绕到供桌后面，弯下腰，把百姓投掷的铜钱捡起来，走回到阿月身旁，摊开手，让他瞧了一眼。
　　“对呀，信男信女要是心地虔诚，一定会在庙堂里投下铜钱祈福的！”阿月有些钝钝然，看了兔儿神的举动才恍悟过来。兔儿神把铜钱塞进他手心，迈步就出庙堂，阿月把钱收好，紧跟着兔儿神。
　　他们在车水马龙的大街里慢步行走，就如同凡人，走了一会儿，阿月闻到一股香味，跟随着香味而去，看到店里的人们都在平静地吃着牛肉面。
　　他高兴地对兔儿神说，“正好，这里有家店是卖牛肉面的。”迈步，踏进店里。正在擦桌的伙计一见客人来了，不识神仙，招呼道：“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阿月张口，“来两碗牛肉面。”兔儿神随即补充，“加胡萝卜。”
　　伙计不由笑了，“客官，你可真是与众不同，我在这里当了几年的伙计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要求牛肉面里放胡萝卜的，您稍等，一会儿就送来。”即退下去。
　　阿月凑近兔儿神，“你真的吃什么都离不开这胡萝卜？”兔儿神瞥向他，答：“我吃什么都觉得胡萝卜最好吃，因为它是我最爱的食物。”一时间，有一群兔子抱着胡萝卜蹦蹦跳跳浮现在阿月的脑子里。
　　阿月一手托腮，盯着兔儿神，有感而发，“我越来越觉得……其实你的前世不是平凡人，而是一只兔子才对吧？”兔儿神沉默片刻，微微张口，还没有出声，伙计就端着两碗牛肉面上来了，“客官，您要的牛肉面！”
　　阿月把加了胡萝卜的那一碗移到兔儿神面前，自己竖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嗯！就是这个味道！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兔儿神抓住机会报复他，平静脱口：“如此，你的前世不是平凡人，而应该是经常躲在厨房里偷吃牛肉面的老鼠。”阿月登时一愣，又有一群老鼠抱着面碗浮现在他的脑子里。兔儿神不理睬他，竖起筷子吃着牛肉面。
　　阿月吃着吃着，不由自主地瞥向兔儿神，见他小心吃着面，觉得有些意思，孰不知兔儿神吃胡萝卜时就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兔牙，为了不让兔牙暴露在凡人面前，他只有这样小心谨慎地吃面。
　　付了钱，他们走出店铺，阿月说：“我到凡间来，红妹一定会怪我，我想买样东西回去送给她，这样她就不会闹了。”兔儿神只是慢步走着，不言语，他根本不把红娘放在心上，理所当然跟红娘有关的事情就漠不关心了。
　　阿月一边走一边思考，过了片刻，喃喃：“糟糕！我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凡间的东西太多了，我要是挑了一件她不喜欢的，反倒使她闹得更起劲了。”
　　兔儿神陡然止步不前，阿月反应过来，心里好奇，后退一步到他身旁，问他：“喂，兔儿神，你怎么不走了？”兔儿神拿起台子上的一条带子看了看，那带子由绫罗织成，红上有绿，镶着金边，前端还系上金环金片为缀，煞是好看。
　　阿月瞧了一眼，高兴道：“你真是有眼光！这条带子送给红妹，她一定喜欢的！”兔儿神淡淡地瞥向阿月，启唇，“送给我。”阿月愣了一愣，“什么？”兔儿神也不怕麻烦，如是重复一遍，“我要你送给我。”
　　“呃……兔儿神……你要我送什么东西都成，但是这条带子……这是女子用来绑发髻的，我送给你……实在不太合适。”阿月不肯，直言。兔儿神愠怒，放下那带子，悻悻迈步，阿月见状，连忙叫住他，“好嘛，我送给你就是了。”
　　他随即拿起那条带子，问一声：“这带子多少钱？”主人家答道：“五百铜钱。”阿月有些为难了，“这么贵啊……”主人家指着带子前端系着的缀子，“这是掺金粉的！我卖五百铜钱已经吃亏了。”
　　阿月拿出铜钱来数了一数，仅仅只有十个铜钱，没有办法，只好在袖子里变出一只玉如意，当做钱来付账。那主人家一看，为难道：“客官，你拿这玉如意来买我这件东西，我补不了你钱啊！”
　　阿月只好随手挑了香囊、胭脂以及流苏挂饰等等，让主人家包好，提在手里，跟着兔儿神走了。路上，阿月看着兔儿神对那条带子爱不释手，纳闷道：“你干嘛非得要我送你这件东西？本来那十个铜钱足够买东西送给红妹的……”
　　兔儿神不向他解释，只说，“我会好好珍惜这条带子，天天都把它戴在身上。”阿月一听，不由脸上泛红，“你是兔儿神，戴上也没什么，只是回到天庭，别说是我送的就成。”兔儿神奇道：“怎么不能说？”阿月别过脸，“其他仙友会以为我喜欢你。”
　　兔儿神扬起一抹笑，“好，我不告诉其他仙家。”话罢，两个人化作五彩流光，直达云端，乘云各自返回了仙府。
　　阿月一回到家，就把在凡间买来的东西递给红娘，那红娘愣一愣，疑惑：“呃，这是什么……这是……”阿月往前走着，说：“刚刚我到凡间一趟，特意买回来送给你的，你就不要因为我跑到凡间去不带你而吵吵闹闹了。”
　　红娘跟在他身后，微微感动道：“看来我们相处得不错，你竟然明白我的性情。阿月，你真是一个太有善心的神仙！要是玉帝王母弄个什么最优秀的神仙评选，我就用两只手两只脚支持你！”
　　“胡闹。你先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喜不喜欢。”阿月回她的话，穿过前庭。红娘止步，提着东西，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边拆纸包一边自语，“我出生在天庭，从来没有去过凡间，更没有用过凡间的东西，看看是什么。”
　　她一打开纸包，入眼便是香囊、胭脂、流苏挂饰之类，可惜一样也不识得，颦蹙着，拿起一个香囊来，瞧了瞧，闻了一闻，“这是什么？……好香啊！”又拿起一串挂饰，瞧了一瞧，又拿起胭脂盒，旋开盖子，用指尖点了一下，弄红了指尖。
　　“这是什么？红红的，而且，不管拿什么擦也都沾过去了。”红娘用指腹抹指尖，抹不掉，反而把指腹也弄红了，又用帕巾抹，帕巾也无法幸免，她纳闷了片刻，忽然来了一个鬼主意，“对呀，我就拿这个去捉弄阿月！”
　　她在脑子里想象着沾胭脂在阿月身上涂涂画画，禁不住得意一笑，可怜的阿月就因为年轻而不严谨，让红娘忍不住要欺负。
　　阿月不知道红娘在屋子里心有诡计，乖乖地擦着姻缘镜，猜测着她一定是高兴得不能自抑，舒了一口气，冷不防，觉得有一股寒意袭身，令他不由抱住胳膊，自语：“怎么我忽然觉得寒凉？谁在家里算计我？”

　　翌日，红娘出了仙府，在天庭里溜达，走到一个地方，无意中与兔儿神相遇。兔儿神伏着栏，姿态还是那样悠然，红娘见了他，特地跑上去与他寒暄，“兔儿神！你也在这里？也是出来溜达的么？”
　　兔儿神回头，瞥了她一眼，“你是……月老府上的红娘？”红娘当即点了点头，瞧了瞧他，发现他跟以前全然不同，他的额饰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发带自后脑勺的发束铺到前额，发带前端的金缀正好垂在额心，充当了额饰。
　　“你……”红娘不禁指着他，又嘻嘻笑了，“你这个样子真好看。”兔儿神抚了抚长发，虽然不说话，但眼眸里却尽是得意之色。
　　红娘盯着他的头饰，也就是那一条发带，片刻才道：“这个东西不像是天庭的……”兔儿神微微一笑，“你真聪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天庭的。”
　　红娘说，“因为阿月最近去了一趟凡间，带回了一些凡间的东西，凡间的东西有凡间的味道，一闻就知道了。”兔儿神伏栏，回答：“是啊！这是一位仙友送给我的。”
　　一闻言，红娘愣了一愣，“原来不是你自己弄来的么……”兔儿神扬起一抹笑，“我不稀罕凡间的东西，我自己可以变出更美的东西来，根本不稀罕凡间物，不过，有道是‘礼重情更重’，他既然要送我，我也不能拒绝。”
　　红娘嘻嘻一笑，“那……我就继续溜达了哦，有机会再回见。”迈步继续往前走。才刚走到半路，她脑子就开了窍，慢下步子，心道：“奇怪，阿月昨天才刚去一趟凡间，今天兔儿神就换了新的头饰了，还是凡间弄来的，说什么仙友送的……”
　　一瞬间的恍悟，令红娘止步，她以左拳捶右手心，又心道：“啊！该不会……他的心头饰是阿月送的吧？这个阿月真是……！”一转身，匆匆奔回月老仙府，不再继续溜达。
　　红娘奔向阿月的屋子，正好屋门没有关，便径直闯了进去，大喊一声‘阿月’，阿月正在专心地翻看姻缘簿，一听她的喊声，立刻涌起一丝烦躁，把姻缘簿合上，问她道：“你喊那么大声又干什么，红妹？”
　　红娘敛声，以平常的声调说：“我只问你，兔儿神今天换上的头饰是不是你送给他的？”阿月一听，大吃一惊，心虚起来，但又不肯承认，愣是要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什么头饰？我今日都没有见到他呢。”
　　“真的不是你送给他的么？你昨天才刚从凡间回来，今天，我就看见兔儿神带着凡间弄来的新头饰了。”红娘脱口，对他的回答很是怀疑。
　　阿月笑了一笑，仍旧不肯承认，“可能……只是巧合而已。”但他的手心因为内心的慌张，已经冒出了一些冷汗。
　　“阿月，兔儿神是专司同性感情的，要是送他经常戴在身上的东西，那就是代表……对他‘有意思’了。真要不是你送给他的话，我就放心了。”
　　红娘把话说完，转身，走出了阿月的屋子，阿月愣在原地，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日，他只是为了讨好兔儿神，想不到一时的退让，却意外地被卷入一场误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