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大喜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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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不想承认，我已经在“闺房”里着装完毕。一身刺眼的鲜红提醒着我要面对现实。
呆坐在梳妆台前任她们摆弄，耳朵里充斥着她们忙碌的声音，外面宾客制造的热闹喜庆的声音、说话的声音……
我也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偶尔有一两个人出去，但都没有回来，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一会儿，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我转过身仍旧坐着，面向门，想问来人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我被来人完全震住了，忘记了呼吸，还憋得眼眶迅速泛红。
爱穿素色衣服的他，今天特地穿了件暗红的坎肩儿，玄黑的长衫。虽然是暗红，但看得出来，这是民间新郎穿的样子……
我微微抬起双手，他看到后把门阖上，迅速走到我跟前，单膝跪下，与我平视。我双手捧住他的脸，他拿了我手里的帕子擦去遮挡我看清他的眼泪。
我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怕有人听见会进来打断这一切。
突然他拉低我的身子同时向我靠近，用嘴唇吞下我所有的呜咽。我双手环抱上他的身体，自己却因激动而发抖不止。
“别哭。”
他屈着食指接住我一滴眼泪挥了出去，然后用拇指摩挲着我的脸。
他的眼睛，也很红。
我左手握拳打在他胸膛上。都这时候了，他还要勉强我做些做不到的事。
“对不起。”他沙哑说着。
我迅速摇了几下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然后笑着说：
“我原谅你了。”
他也笑了，笑中带泪。
“你不原谅我？”我吸了吸鼻子，低低地说：“我没有等你……”
后面的话全被他吞进嘴里，到达心里。
“菲儿，这给你。”
胤禩从腰间抽出他第一位安达送的匕首，放到我怀里。
“它会替我，好好保护你。”
我抱着他，紧紧地，密密地。
“长相思，长相忆，嗯？”
“长相思，长相忆。”
房内被烛光照得满室通明，特别是那两根最粗的大喜红烛，跳动的烛焰、明晃的烛光，都刺得喜帕后面我的双眼一阵酸疼。
夜越深，心跳越快。手不自觉地碰了碰嫁衣里腰间的匕首，想它能安抚自己的紧张，却发现它不仅没这项功能，反而使自己更加慌乱。
万一……如果……今晚胤祥把我推倒在床，我是不是应该把它拔出来阻挡他？
我疲惫且难受地闭眼……想到胤祥看到它时可能会有的神情，心口就一阵紧缩……不会的，胤祥不会对我用强的，他是明白的，最明白我的……
如果今早没有和胤禩见面，或者之前没有碰见十四，我还有可能不那么抵触和胤祥一起……
但是现在，假如一旦有了关系，就会觉得失去爱胤禩的资格。最起码辜负了他今早来看我、送我匕首的冒险行为。
他把它给我，也是这个意思吧……以男人对男人的了解，带着它是以防万一，或许只是在必要时吓唬人用的……
可我还是宁愿相信胤祥不会逼我……我不想用它伤害他的人，再重重敲碎他的心……
房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切断了我所有思路。感觉到房内的丫头喜娘都一个个退了出去……终于来了吗？
不对。
我轻轻皱起眉。如果来的是胤祥，就算还没到洞房的时候，喜娘至少会说些什么，丫头们也会请个安，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退出房去。
黑色的靴子停在前方，顿时迎面扑来佛堂常有的焚香味道，以及他特有的冷硬气息。
我有点害怕，但又有些想笑。不知道他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意图是什么，嘲笑？讽刺？还是想跟我谈合作？
他一只手轻轻撩起盖住我的喜帕，我立马伸出手紧握住他的手腕，指甲不自觉地掐着他的脉搏。
“这种事，还不需要四哥代劳。”
我的喜帕，除了胤禩，只有胤祥有资格揭。我欠他的太多，以后可能会更多，只能够从现在起一点一滴偿还。还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但眼下至少我知道要维护他新郎的尊严和权利。
胤禛松开了手，我也不在他手上多作停留，松开后再次端庄地把手放在腿上。
透过喜帕，模糊看见他后退了几步，转身坐到摆满食物的圆桌旁边，拿起茶壶给自己斟茶。
“我以为你不在乎。”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刚才也以为你不在乎，”还他一个嘲讽，“不在乎胤祥。”
虽隔着喜帕，但我仍抬头直视他的脸，想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刚才的举动，是想试探我的态度，还是只是不想有人隔着东西跟他说话？
我曾经说过愿意为他“效力”，知道他必然不会十分相信我。
可不敢忘记这件婚事他四爷在里面推波助澜的作用。嫁给胤祥，是胤禛逼我显示忠心、将我彻底纳入“四爷党”的好办法。毕竟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己家”倒台。他想知道我的底线、看我有多大的诚意与他合作。而且我那次“放话”之后并没有丝毫具代表性的举动，他再好的耐性也等不及、开始怀疑了吧？
“你也有资格说这话？”胤禛的语气越来越轻蔑，但我这时候不想跟他啰嗦那么多。不管这里是不是全是他的人，不管他来这里胤祥是不是默许了，我都不想单独面对他太久。害怕当然有，哪一次没有呢？每一回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糊弄他蒙混过关。待久了，西洋镜很难不被他拆穿。
“请问四哥何事这么急着找弟妹我？”言下之意是事情不急可以以后再说……别笑我窝囊，能躲一时是一时。
“哼。”冷哼一声，他放下茶杯走到我跟前，“皇阿玛也想收了你？就因为‘龙之妃’吗？”
什么时候相信自己实力的雍正皇帝也会注意这些毫无根据的传言？
“那四爷为何不早一步收了我？我嫁的既不是当朝天子，那必是下一朝了。娶了我才能当皇帝啊。您不怕以后胤祥……？”轻笑出声，笑古人的无知。
胤禛嗤笑一声，退了开去，
“便是如此，我更不能娶你。”他走到门边，“这里恐怕只有胤祥是乐在其中。”说完便离开了。
他早就想到，皇太子胤礽日益暴露他的无能和失败，自古后宫与朝堂都是相连的，皇子娶妻不单是娶个女人那么简单。如今宫里沸沸扬扬吵闹着我的婚事，我的丈夫必然会让大家注意。除了太子，胤禩一向都为证明自己而受到各人的注视。锋芒太露，露得太早、太过，就是失败。
胤禛最是懂得韬光养晦，先躲在太子的光芒下遮去一身锋芒。经营自己的势力又用“为他人做嫁衣”来掩护，同时慢慢将太子推入僭越、篡位的陷阱里。
我名字是否真能起作用没人知道，但是流言和人心的作用就能轻易看到。如果我今天嫁的是胤禩，那他取代太子的呼声将会越来越高。而那些愚昧、相信“天命所归”、认为我嫁的必是“真龙天子”的古人们，就会全倒向胤禩这边，到时候连康熙都压制不住这种态势发展。不但不利于康熙所认定的继承人太子胤礽以后的政治生涯，也是帝王的禁忌。他还没死，怎么能让别人收揽所有的人心？
枪打出头鸟、物极必反的道理胤禩、胤禛都懂。除康熙以外的皇家人，几乎我嫁谁，谁就要倒霉。胤祥是让这些人都稍微安心的人选，一他没有当皇帝的野心，二他一直以来跟着胤禛辅助太子胤礽。康熙也是借此间接告诉所有人他对太子的支持依然没变。
所以，康熙才会把我往胤祥那儿推，如果我坚持嫁胤禩他就索性收了我，省得我在他那些儿子中间破坏原有的势力平衡。这就是胤禛要的答案。
所以，康熙才会那么着急把我踢出紫禁城，远离人们的视线，阻止他们继续关注我。
所以，胤禛不会以娶我的方式将我纳入“四爷党”，改为顺着康熙的意思将我推到胤祥那里。
所以，胤禛坚持把我立为侧福晋将对胤祥的“伤害”减到最低。正室总是比侧室要打眼，我不应该再惹人注意，不能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有个“龙之妃”的炸弹在这里。
所以，胤禩和良妃才会对我不闻不问，才会要避嫌远离我这风暴中心。
所以，胤祥才能在乾清宫、在康熙的眼皮底下，在他的默许下，在他下了谁都不许探视我的圣旨后，进去看我。
所以，我整天胡思乱想，掂量来掂量去，犹豫不安。
所以，我不能嫁给你呵……
深夜。
晚风把新房里的烛焰吹得摇摆不定，光照到的范围也跟着忽明忽暗。
好你个胤祥，竟然让本小姐等那么久！呃，这是什么话……我只是累了想睡觉喇。如果不是房里有丫头和喜娘，我早就不顾形象摊倒在床了。他以为他在外面陪客人喝酒吃饭很累，我在里面“正襟危坐”就不累啊！唉……我可怜的腰……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个一身红装的影子。我心口紧了紧，脑内浮现那个黑衫红褂的人来……丫头喜娘已经忙活起来，我赶紧收了心绪，配合这最后一道繁文缛节，让大家都休息吧。
终于，我和胤祥衣服的下摆被绑到一起后，喜娘说完最后一句祝福的话，全部人退离了房间。
新房里只剩我和他，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忽然，胤祥弯下身要去解开下摆那个结。我一惊，往后缩了缩腿，原本已经被他解松了的结被我的动作又扯了个结实。
胤祥抬头不解地看着我，眼底里闪过期盼。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该这么慌张。移开视线，不敢去看他因喝酒而满布潮红的脸，低低地说：
“对不起。”
胤祥没有说话，仿佛没听见我说什么，又或者这句不是他想要的话被他耳朵自动滤过。他又伸出手解开那结，动作迅速毫不迟疑。我这次没再搞破坏，定定地任由他解完。
几乎不可闻的一声低叹，胤祥站起身，
“别太勉强了。”说完走到窗下的卧榻，躺下、转身，背对着我。
我该感到庆幸还是歉疚？
拿起床上的被子和枕头轻轻放在他身边，“夜里凉。”我说。看到他的背僵直了一下，我没作停留转身吹灭晃了我一整晚的龙凤呈祥喜烛。借着月光回到床边，放下帐幔，凤冠、嫁衣扔到一边，倒下床，终于可以休息了。
真心，你们谁给我的更多？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大喜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