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名花有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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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
今年的冬天来得似乎比较早，感觉好像只是过了一晚上，就变天了。
嗯……是变了。
我不是故意天天在房里站窗前自怨自艾装忧郁小青年的……只是天冷了，人就懒得动；懒得动，就爱胡思乱想。
缠绕在心里被抛弃的感觉怎么都挥不去，还以为想多了、哭够了，那感觉就能慢慢地淡了、散了。事实上它仍旧清晰得能轻易控制我的情绪和眼泪。
能不能很阿Ｑ地想，胤禩不闻不问是最后的体贴，让我不必直接面对现实……
真是应了歌里唱的：
连分手也是让我最后得到消息。
谁曾经大放厥词说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没什么问题解决不了；谁曾经鄙视门当户对，认为灰姑娘和王子的结局永远是幸福快乐在一起一辈子？是谁？是谁站着说话不腰疼？是谁……
是现代的那个我。
少年不识爱滋味，片面夸大意识主观能动性，不知道现实的强大。马列毛邓各位爷爷我不是有意藐视唯物主义的……
胤禩的婚事尘埃落定，现在宫里炒得最热是我和十三的“绯闻”。任乾清宫里的人素质再高，也去不掉八卦的天性，连着惠妃永寿宫里传出的我和胤禩早年的“绯闻”一起，炒出三角恋皇宫秘闻。
甚至有胆大的太监开出赌盘赌我的“归宿”——
一、十三爷的嫡福晋。
理由：我，“大清功臣”，为皇家挨了一剑，为大清朝挨了一剑，应该得到丰厚的奖赏。奖康熙朝阿哥一名，正室名分一个，荣华富贵一辈子……听说十三爷的意思也是这样……
二、十三爷的侧福晋。
理由：同一，“大清功臣”应当奖励。不过以“我”的身家背景，嫡福晋的名分还不够格高攀，会辱没了十三爷。加上我名声不好，和八爷纠缠不清，说不定身子都不清白了，真真委屈了十三爷。另有承乾宫传出消息说德妃娘娘曾不止一次向皇上提起十三爷的婚事，大概意思是先立侧福晋，有更好的女子再娶正室……
三、八爷的侧福晋。
理由：一堆绘声绘色从永寿宫里传出的我和胤禩的“恋爱”片段……不过八爷和郭络罗格格如胶似漆，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但良妃娘娘可能会念“旧情”给我一个名分……
真是……上厕所不得清静，蹲茅坑被迫听八卦。
我是不是应该出钱做外围庄家，然后出家当尼姑，把这些人的钱全部赢走？我是核心人物啊，我能够控制结果的。
将身子往窗外伸了伸，让微冷的风吹醒自己的脑袋。就容我做一次蜗牛、乌龟、鸵鸟吧！我决定逃避这样那样的问题，不想了，也不问了，随心而行吧。
不过，老天显然对我太刻薄，在我从窗台转身看到背手立在我身后那人的一瞬间，我意识到现实逼着我理性思考所有问题，没有逃避的余地，至少，眼前没有。
“咚”地跪下，不好意思，吓着了，腿软。
“皇上吉祥！不知万岁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磕着头把话说完，其实是不想让康熙看到我因为突然跪下而疼得呲牙咧嘴的表情。
“嗯，起吧，今儿个没外人，礼数不用太多。”
“谢皇上！”
巍巍地站起身来，别倒啊别啊……今儿个“没外人”呢！谁知道倒下去后会不会有人要压上来……
明黄的身影动了动，康熙径自从圆桌下拉出木凳坐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冒险靠近他去奉茶，即使在乾清宫里活动，皇帝身边怎么能不带人呢？被说闲话显然是避免不了的了，那为什么还要把人遣走？害我现在好紧张，大脑完全短路，又开始胡思乱想……冷静冷静，必须冷静，不冷静会死得更快！
当下不再迟疑，迈出步子向着圆桌，平安无事地向康熙奉上了热茶。
“身子可大好了？”康熙低头吹着茶，茶盖撇着茶叶末子，一派闲适。
“托皇上鸿福，奴婢身子已经全好了。”很奴性地福了福身，完全用言行拉开皇帝和奴才身份地位上的距离。他说没人可以不计较规矩，但我觉得孤男寡女的时候更应该守规矩。脑内高速旋转思考着他今天来的目的。探病？一个人？示爱？霸王硬上弓？……
哎哎哎，打住打住。别以为康熙老儿之前跟“你”说过几句“情话”就想歪了啊！他是对“芸儿”说的，不是你。况且那样的“福气”我敬谢不敏。我可不想跟老妈看齐——做小老婆，然后嫁老头、做后妈。老妈分了两步完成，难道要我青出于蓝胜于蓝嫁康熙一次将这三项搞定？做自己初恋情人的后妈还不如做他小老婆好了，最起码丈夫是自己喜欢的人……
压不住心底的酸涩翻涌……转移注意力地偷瞧康熙为什么还不发话。只见他眉头紧锁，缓缓把茶杯放下，开口道：
“既是身子大好，那前些日子十三提及之事，你有何想法？”康熙的视线始终没有投在我身上。
我想了想，“奴婢能有什么想法，自然是皇上做主。”
还是猜不透康熙问话的用意，这样应该算是最佳答案了吧？
康熙的眉皱得更深，终于看向了我，
“朕会问，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他用着有些哀伤的语气说着。突然间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而已。
我没有开口，估量着他这句话能给我多少选择的余地？让我做胤禩的嫡福晋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康熙肯答应，历史也不会答应，谁让我不姓郭络罗呢？侧福晋吗？我还没这个心理准备……不然刚才就不会发呆发到康熙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不晓……
康熙见我不言语，继续道：
“胤祥这孩子倒是不错，前些天他生辰，说是求个恩赐把你俩的婚礼作为生辰礼物。”
这下思绪更混乱了……十三是个好人，但我还没有找替代品的缺德想法。
“德妃说立你为侧福晋，你可愿意？胤祥却是怕委屈了你。”康熙见我还沉默，便用问话试探出我的想法。
“听说，你早年跟在老八身边，对吧？”忍受不了我的沉默，他开始采用迂回战术。
轻轻点了点头。外面传言满天飞，我不指望紫禁城里还会有谁不知道。
“那么，你是想跟了老八？”康熙的语气变得有点恶劣。不过我能够理解，郭络罗格格从小就在康熙身边长大，听说他还挺喜欢她，而且还是安亲王的外孙女。这么快就替自己宠爱的小宝贝的丈夫找小老婆，除了心里过意不去，还重重地削了人家格格的面子，安亲王那边也不好安抚……实在是难为人家康熙大帝了。
不过，什么跟不跟的，为什么做十三的小老婆和做胤禩的说法差别这么大？还是因为事关胤禩，所以自己听着特别别扭？
其实，我最害怕的，是胤禩的想法。现在我一厢情愿地想嫁他，即使不介意和别人分享丈夫，也不见得他就愿意这时候娶我而得罪郭络罗家和安亲王一族。毕竟他从头到尾，真的什么都没说过啊。
因为爱他，所以不能让他留有遗憾；因为爱他，所以承受不了他日后埋怨的眼神；因为爱他，所以不能让他有一丝丝的勉强……
我的眉头也开始纠结起来，那些问题我都还没精神逼自己思考，康熙现在却来找我要答案！
可不可以……谁都不要嫁？
“怎么？朕的问题都很难回答吗？”一个不察，康熙已经起身走到我面前，“还是，朕的儿子你都瞧不上眼？”
对上康熙带笑的眼眸，我鼓起勇气，准备说出谁都不嫁的豪言壮语……
“朕又曾听说，你的名字‘茏菲’暗嵌着‘龙之妃’，可有此事？”康熙的笑意加深，眼里有我不想懂的东西……
“回皇上这只是有人故意穿凿附会，奴婢出生于树木葱茏郁翠、芳菲满园的季节，故取此名，并无攀龙附凤之意！”
貌似现在穿凿附会的人是我……可再不赶紧解释，就干脆直接说“确有此事”得了！
“朕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无意，便是天意吧……”趁着康熙转过身去感叹一番的时候，我当机立断地跪下。
估计这会儿“谁都不嫁”的豪言壮语都救不了我！康熙老儿摆明了要老牛吃嫩草，就算今天应了我不逼我嫁人，也难保哪天突然旨意一来，让我和良妃平起平坐。他今天是铁了心不让我顶着单身的身份在他面前晃悠了！
康熙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我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心里提醒着自己，选修课“管理学原理”教的——所有的决策都是遵循满意原则，从来不是最优原则！你要记住。
“奴婢愿嫁十三爷。”
旨意一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赢钱的当然欢喜啦。选了胤禩的自然是怨恨我，而选嫡福晋的人却是痛恨四阿哥！
话说这侧福晋的名分是咱们这位有“恋弟情结”的四爷一路坚持下来的。
康熙老儿连我已经名花有主了在紫禁城里晃悠也看不得，让我带着旨意立马“滚”回“家”待嫁。终是没能见着胤禩和良妃一面。
第一次走进“我”家，比想象中要好过。没有装出来的嘘寒问暖，没有刻意的讨好谄媚，即使我现在已经是一位皇阿哥的准侧福晋。一家人都是淡淡的，去掉了我以为要应酬亲戚朋友的烦恼。
太久没见，加上因为庶出没人注意的关系，当然也就没有人怀疑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看来茏菲小朋友也是一缺乏关爱的可怜娃。
婚礼定在四月，现在才刚过新年。这段时间不仅要学习婚礼上的规矩礼节，还要量身做嫁衣和新衣服。不过时间还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而我也趁机学着端起主子的架势——懒到底，做事完全的被动式。
“菲儿。”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爱妻俱乐部”胤祥准会员准时报到。
伸手睇给他一杯热茶，等他坐下后扔个暖手炉进他怀里是我作为未婚妻极大的体贴。
从一开始见到他的尴尬不自在到愧疚到现在可以从容自然地面对，我越来越习惯自己名花有主的生活。虽然，我现在还临着隶书的字帖。
“今日的规矩学好没？”
胤祥站起身来，影子投在我身上遮去冬日中午的阳光。
我斜眼瞟他一下，手里继续写，还不打算停下。
“定不会丢了十三爷的面子。”
“噢？那也是不是该赏？”
“受宠若惊——”我转过头去咧着嘴、摇着头，故意拖长了尾音，直到快没气了才停止。
“哈哈！”胤祥揽过我的肩膀，抽出我手中的毛笔往桌上一放，“陪爷出去走走！”
北京城里因为过年而热闹了不少。我们两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走走看看。
走累了，便上去京城有名的“云来居”打算喝杯茶歇歇。却没想到，碰见在二楼窗边一个人喝茶的十四。
这是自从我受伤后第一次见到“八爷党”的人。幸好碰到的不是老十，以他性格看见我背叛组织背叛大家的革命友谊背叛他八哥，和他亲爱的“宿敌”老十三招摇地逛大街，肯定冲上前来给我一顿打。还好遇见个讲道理的，德妃你教育得好好。
我们朝十四走了过去，胤祥先打招呼，
“十四弟。”
“十三哥。”
“不介绍？”
十四挑眉看了看我，端着平常那副拽拽的表情说着。
“你无聊。”
以前当宫女的时候跟他没大没小见他也不计较，现在成了他嫂子，呃，起码是“准”嫂子，也就更不用跟他客气了。
“十三哥，我若是你，不娶这河东狮也罢。”
“你是你，我是我。”胤祥笑了笑。
不错，对答如流。
“爷，”文安不紧不慢地上楼走到胤祥身边。看见十四，速速请了个安。“四爷派人来传话，请爷过府有要事相谈。”
我微笑着对胤祥说：“去吧，十四弟会送我回去的。”
十四努了努嘴，鼻子又哼了两下，表示他很不愿意接下这差事。
胤祥笑着转身离开。
我坐到十四对面，很自觉地给自己斟茶。边喝边看窗外的景物。
“你演得不错，但我不信老十三看不出来。”十四喝了口茶说道。
“你十三哥是明白人，更是个好人。”我由衷地感激。
“这‘十四弟’你倒是叫得很顺溜啊！”
“没办法，谁让我嫁的是刚刚好排在你前一位的十三呢？”我得意地笑着。叫臭屁十四“哥哥”知会让他更臭屁，无人能敌了！
“嫁八哥不也能叫么？”十四换了副认真的神情看着茶杯，没看我，低低地吐出这句话。
笑容僵在嘴边，我也低下头去看茶杯。不想扯出太多关于他老爹对我的暧昧，只挑重要的讲：
“都是‘茏菲’的错，是‘龙之妃’惹的祸。不想连累你家八哥，所以去毒害你十三哥。”对着十四扯出个苦笑。个中深意你慢慢体会吧！
十四皱着眉头消化我的答案。不一会儿了然地看着我问：
“最近可曾见过八哥？”
我转了转茶杯，轻轻地带出一个字：“没。”
“八哥很忙，”十四缓缓地叹了口气，“忙得有点儿不明所以，不知所谓。”
我既想笑，又想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才好。只好低着头闷闷地说：
“十四我发现你最近说话功夫大有长进。”
“知道我的厉害，有话要让我带吗？”
“……如果他不嫌累的话，‘长相思，长相忆’吧……”
自从和十四在“云来居”聊过后，脑子里又开始打起架来……
忙得不明所以，不知所谓……
长相思，长相忆……
胤祥……
随着我发呆次数的增加和时间的增长，胤祥来看我的次数减少而且时间也减短了。我对他的态度，无形中退回到愧疚和不自在的阶段……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名花有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