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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但求今夕有情梦 ...

  •   这枚金簪现在依然紧握于静玉手中,那日之后,静玉便神智失常,只是手中的金簪不论他人如何都无法从她的手中拿走,即使手指被撬得出血,也从没松过手,因为在她的心中,这枚金簪是她最后一样可以保护自己儿子的东西。

      南宫勋望着静玉手中的金簪一时失神,这十年来,这过往的一幕一幕更像是噩梦一般,对自己纠缠不清,即使是在皇上对自己大加赞赏之时,即使是与樱漓短暂的相见,无论何时自己都不曾忘却过哪怕一丝一毫!

      南宫勋握住静玉冰冷的双手,看到手上因为长期摩挲着金簪而生生磨出了硬茧。

      寻着静玉宽松的粗布棉袖南宫勋赫然见到静玉清瘦的手腕处竟然布满了青紫伤痕。南宫勋心中一凛,待再查看之时,静玉便瑟缩着手胆怯说道:“求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说罢眼泪簌簌而落,南宫勋看了不禁心下怆然,母亲在这禁足的十年之中肯定受遍了委屈,今日,就让这一切恩恩怨怨来个彻底的了断吧!

      这时两名年纪稍长的侍婢进入室内,看到静玉身旁赫然坐着一英武少年,轩挺的双眉之下,一双凤目,看来与静玉有几分相似,心下便已猜出一二,纷纷屈膝道:“奴婢给勋少爷请安。”

      南宫勋也不答言,只冷冷地望着这二人,只见这二人身材肥厚,哪是一般侍婢可比,再想起母亲瘦弱的身形和身上的瘀伤,心中立时恨不得将这二人生生撕了!

      那两个侍婢看着南宫勋冷然的眼神中透出的凌厉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平时是如何对待静玉这疯妇的心内又怎会不知?早知道一直栖居人下地位连下人都不如的勋少爷能有这么一天,自己也不会肆无忌惮地虐待口不能言的静玉了。

      想到这里,这二人冷汗纷纷而下,再也站耐不住,纷纷跪倒在地。

      只说这二人其中之一便是彩鸾的母亲,名唤元蓉,仗着自己的女儿在大夫人处得脸,平时便也张狂起来。刚刚被指派到这里看管疯妇静玉的时候心内着实不爽快些日子,直到一日,大夫人突然来了,并与她一番密谈,她才又再喜笑颜开了。

      原来这大夫人对静玉已是恨极,因她刺伤了自己的儿子更是恨不得让这静玉立时死了,怎奈一直对静玉不闻不问的南宫炙权,经过这么一闹却突然改变了心意,只漠然说道:“将她禁足缎玉轩,吃食用度和以往一样。”大夫人伤心道:“耀儿已经被她伤成了这个样子,你还在这里顾念你与那贱人昔日的旧情!”大夫人还愈再说,却被南宫炙权一个冷冽的眼神吓住了,南宫炙权冷声说道:“你只需知道她若死了你的日子也决不会好过就够了!”大夫人深知南宫炙权的为人狠烈,便收起了对静玉的杀心,转念一想,让她活着简单,那活法南宫炙权没有说,可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于是这大夫人便指派了元蓉来这里,元蓉是何等伶俐,对于大夫人极尽讨好,更揣摩了大夫人的心思,每日里不仅是从没给过静玉一顿饱饭,还对静玉动辄打骂,静玉身上的累累青紫伤痕便是出于她手。

      南宫勋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名侍婢,再看到静玉用眼角瑟缩地看着这两侍婢骇然的眼神,冷声道:“你们二人平素是如何伺候玉姨娘的细细向我禀来。”

      元蓉心下一笑,看着是个厉害的角色,毕竟还是年龄尚轻,便满口胡诌道:“回勋少爷,成日里玉姨娘吃的用的都是依照兰姨娘处相同,进冬日以来,大夫人体恤玉姨娘的病体,又特意从自己的份例中拨了些来……”

      还愈再说,却听一声巨响,竟是南宫勋愤然拍向手边的红檀木桌,竟生生将这红檀木劈为两半!

      元蓉心叫一声不好,便听南宫勋厉声道:“好个媚上欺下的狗奴才!静姨娘是你主子,对于主子不能尽心侍候,此为不忠,年年份例与兰姨娘相同,又有大夫人的体恤,可看我娘这一身粗布衣服,可见这份例尽数入了你的荷包,此为不义,今天我就替我娘教训教训你这不忠不义的贱婢!”

      此时的南宫勋双目赤红,压抑了这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而出,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敌军战士看了也不免胆寒,何况是一区区南宫府侍婢,此时这元蓉已经混身颤抖委顿于地下,口中哀嚎道:“勋少爷饶命!”

      南宫勋恨声说道:“你欺侮一个无还手之力的病弱之人时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说罢双手狠狠地抓着元蓉的衣领竟将元蓉整个人提了起来,元蓉正对上南宫勋愤怒的双目,心下骇然竟然再无法言语。

      南宫勋想着娘亲这十年来在这里如何度日,心下不禁怒不可遏,今日就让你这贱婢的血来祭奠母亲这十年所受的痛苦!想罢生生就要将元蓉摔将出去!

      元蓉心下哀叹,看来自己今天命要休矣!自己一直倚仗着大夫人,却偏偏没料到这南宫勋居然还有这出头之日,当下双眼一闭,连哀叹之言都无法再出口了。

      眼见着南宫勋双手就要挥出,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南宫勋心下冷笑道,正主终于来了!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元蓉一直倚仗的主子,大夫人。原来这元蓉心下也自了然,这南宫勋突然来探视,肯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便一早知会了自己的女儿彩鸾。刚刚那命悬一刻之时,她心下绝望道:现在南宫勋已经是朝中当职的将军,大夫人也不免要避其锋芒,可现在大夫人终于来了,元蓉不免老泪横流道:“大夫人,救我!”

      只见大夫人身着一身亮彩深黄色宽袖长裙,外罩一件毛色纯亮的黑色大裘。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遮掩她脸上细小的皱纹已经在眼角处慢慢延伸出来,这些年的算计终于让她不再是那个以一双丹凤眼秀美闻名的京城名媛,而成为了一个让人敬畏不敢亲近的南宫府大夫人。

      大夫人冷冷说道:“南宫将军在战场上说一不二,但在这南宫府中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下人的生死!”

      静玉看到光鲜照人的大夫人出现在这缎玉轩之中,便瑟缩到了柳妈身后,南宫勋看到母亲对大夫人惧怕的表情,冷笑一声:“大夫人如此护着这贱婢,难道这欺上瞒下的贱婢所作所为都是在大夫人的授意之下所为吗 ?”

      大夫人缓缓坐在缎玉轩正坐之上,不急不缓地说道;“不忠不义也不是评你红口白牙说了就算的,请问南宫将军是亲眼见到元蓉苛虐静姨娘了,还是哪个心怀叵测之人在南宫将军面前说了什么?让南宫将军对这静姨娘在这缎玉轩中的境遇有所误解?”

      此时元蓉见大夫人来了,便觉有所仗势,连连哭泣道:“大夫人明鉴,奴婢冤枉啊!奴婢伺候了这么多年静姨娘,一直尽心尽力实在没有欺瞒之事啊!”

      大夫人冷眼望着南宫勋,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对于旧日之事不是不恨,只是因着南宫炙权有言在先,所以一直没有报当日静玉伤南宫耀之仇,而十年前静玉对自己的忤逆更是每每想起便不禁恨得银牙紧咬。

      南宫勋虽然已经在朝中当职,但在大夫人心目中他不过只是个在战场上凭借性命拼杀的莽夫而已,前几日,南宫炙权又以贪功冒进之罪罚了南宫勋二百军仗,这让大夫人心中更是轻视南宫勋,今日他竟然敢到缎玉轩中撒野,她定要他死了这份心,这静玉虽不能死,但在有生之年也绝不允许她踏出缎玉轩一步。

      想到此处,大夫人便厉声说道:“还不放下元蓉,这缎玉轩岂是容你撒野的地方!”这一声厉喝虽是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当家主母的威严,这些年南宫炙权在朝中当要职,家中大小事尤便都是大夫人说了算,所以无论是丫鬟婢女还是家丁小厮对这大夫人都是言听计从的。这大夫人一声厉喝之后,大夫人身边习武的家丁便有两个冲了上来,可这南宫勋又岂是吃素的,讥讽一笑之后,手势微转,只见元蓉便如个破布口袋一般被扔了出去,南宫勋素来习武,这一扔掷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那冲上来的两个家丁躲闪不及,便被元蓉的身体狠狠地压倒在地。

      大夫人心下骇然,那两个家丁虽未与南宫勋交手,心下不免为自己刚刚捏了一把汗,如若自己与南宫勋真交上手,自己还岂有命在!

      这元蓉被狠狠扔到地上却并未受损,只是吓得一张老脸上全无血色,彩鸾看到自己母亲受辱,哪里肯干,一把窜将出去,舍着一张脸哭喊道:“堂堂南宫将军,却竟在这里欺负我们老弱妇孺,南宫将军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对着我来,母亲已经年迈了,还请南宫将军手下容情!”

      南宫勋看着彩鸾说罢就要上来纠缠,眼中寒光毕现,飞起一脚便踹在彩鸾胸口,彩鸾只觉一股尖锐刺痛自心上袭来,甜腥之气翻搅上来再难压抑,竟是一口鲜血喷出!

      大夫人没想到南宫勋对于自己身边的侍婢竟如此不容情面,一时气愤而起,尖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

      元蓉眼看着自己女儿是不中用了,眼泪簌簌而下,此时心中已是骇极除了低泣别的是再也不能了。

      南宫勋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还会像十年前一样任你们混淆黑白是非吗?”

      南宫勋冷咧的眼神在大夫人脸上扫过,这寒冷的逼视让大夫人心中也不免一冷。

      南宫勋唇边现出一个玩味的微笑,一边斜觑着怒不可遏的大夫人,一边冲廊外唤道:“现在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随着南宫勋这一声轻唤,一条灰色的人影轻巧地落在了回廊外,之后径直跪在南宫勋身前,对于端坐于这缎玉轩主座上的大夫人竟然视而不见。

      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在这缎玉轩矮小的室内,因这阳光极好,晃得人几乎无法向那光明处睁大眼睛望去,而此时,南宫勋就立于这缎玉轩最明亮的位置,此时除了刚刚被南宫勋一脚踢得晕厥过去的彩鸾和一直瑟缩在柳妈身后的静玉,皆望向那抹轻巧而至的神秘人影,心中不免疑虑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南宫勋唤入屋内的会是谁?

      南宫勋在这阳光之中,英武的身姿更似神人一般让让不敢直视,来人看到南宫勋一个眼神示意,便将一个软布袋掷到元蓉面前,这软布袋因这轻轻一掷扎口处撒开,室内之人皆心下一惊,原来这软布袋中不是他物,赫然竟是散落的数锭银子!

      来人朗声说道:“静姨娘每月份例三两银子,这里是每月元蓉的花销明细,这剩下的银钱便统统进了元蓉的荷包。”

      元蓉此时已面如死灰,缓缓抬头正看到这一袭灰袍之人,只这一眼她便错愕地瞪大了双眼,“你……”

      随着元蓉这一声惊呼,大夫人也向这灰袍青年望去,只这一望心下一惊,便知自己此盘皆输了。

      原来这灰袍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大夫人和元蓉暗下里传话的小厮名唤燕升的。本来这燕升只是二门处的一个普通小厮,但因为人甚为机灵,几次大夫人使唤他做事做得又极妥贴。

      那阵子事逢大夫人一直使唤的小厮旺儿得了重病被潜出了南宫府,燕升又求了南宫炙权跟前的郉申来说情想到大夫人处当差,因为这郉申是郉总管的儿子,也颇得南宫炙权的信任,所以这一来二去便把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了燕升。

      大夫人现在心下一凉,看这燕升刚刚简单的一个轻灵落地便知此人武艺了得,这三年内在这南宫府中却屈尊为一个小厮,此人居心可见一斑。

      这燕升平日里一幅谄媚的摸样,今日形容却甚为磊落,也难怪刚刚元蓉和大夫人没有认出他来。

      大夫人此时是心思百转,自己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经过了这十年岁月,这南宫勋再也不是昔日叩跪在自己脚边,恳请自己手下容情的瘦弱孩童了。今日之事,看似是他任性而为,实则却是有备而来,怪也怪自己错信了那燕升,想到此处,大夫人不禁轻叹一声道:“燕升,我自认对你不薄,你却为何如此待我!”

      燕升面色不变道:“静姨娘自禁足缎玉轩来,吃食用度屡被苛刻,你又唆使元蓉对静夫人动辄打骂,大夫人对待一个病弱之人手段已如此歹毒,你还要我如何待你?”

      大夫人双目圆瞪,咬牙道:“怪只怪我错信了你这忘恩负义之徒!”

      燕升讥讽一笑,却也再未看大夫人一眼,转身向着南宫勋道:“元蓉苛刻静姨娘用度,物证在此,平时对静姨娘动辄打骂,人证就是她了。”

      说罢,用手一指已经被吓得几乎瘫软的另一侍婢福昔。此时这福昔已被吓得浑身颤抖,听燕升一说,便连忙开口说道:“平日里元蓉稍有不如意就虐打静姨娘,还让静姨娘洗她的衣服,昨日还因为静姨娘不小心打了一个茶盏而掐了静姨娘一顿,这些奴婢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还请勋少爷明鉴啊!”说罢便连连磕头,连大夫人喝止的眼神都没有看到。

      南宫勋此时一身肃穆之色,沉声说道:“你虽未善待我娘,但也没有打骂之事,今日就暂且饶你一命。”福昔听了,连声说道:“谢勋少爷。”

      大夫人拍桌而起厉声说道:“有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定论是非!”

      南宫勋冷笑数声,这声声冷笑如夜枭一般,让人听了不免毛骨悚然。

      南宫勋微耸剑眉,微眯着双眼逼视着大夫人道:“今日我就要为我娘亲定论是非,你奈我何?”

      说罢手起剑落,只见一条血线自元蓉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元蓉双目圆瞪,还未发出一身哀叹,身体便直直地向后倒去,立时命毙了!

      南宫勋宝剑入鞘,再未看一眼惊怒交加的大夫人,径直走到静玉面前,单膝跪倒柔声说道:“娘,今天孩儿就带你离开这缎玉轩,今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静玉刚刚一直躲在柳妈的身后,此时才探出头来,看着眼前俊朗的南宫勋突然眼泪缓缓流下,也许是母子连心,此时静玉眼中竟出现了片刻的清明之色,她缓缓道:“勋儿和娘再也不分开了!”

      南宫勋看到静玉眼中重新被点燃的神采,也是眼中一热,他打横抱起静玉,大踏步向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走去。

      大夫人眼看着南宫勋就要步出缎玉轩的大门,却生生定在了当场再不能拦,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十年前的一丝仁慈终将把自己打入万劫不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但求今夕有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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