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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天的太阳落得太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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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舟从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对于艺术的执着也让他在生活上有种奇怪的洁癖。而当许苏拎着装着宵夜的袋子站在他面前,面上溢出淡淡的笑,他的脑袋有种突然间停止转动的感觉,夜晚的灯光映得对方的笑容半明半昧。
这名医生在平常总是给人阳光大暖男的感觉,在黑夜里,却透着些许的不同。
所以,即使对方送宵夜的理由很捉急,他却没有去拆穿。
自从Eden离开,便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对他笑了。
因此,当早晨看到许苏从医生值班室里出来,脱下了白大褂,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抱着一大堆资料的时候,陈一舟就有些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那时候他甚至还没有洗脸刷牙,只是刚刚醒来,出病房透透气而已。
送完许苏,陈一舟又绕到东山去给奶奶买烧麦,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老太太因为化疗过后恢复地不错,精神稍好,吃了点东西,又拉着陈一舟说话,但还是经不住,没过多久又睡了过去。
陈一舟随手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也不知怎么地就走到了医生办公室。梁忆如看到他,高兴地打了声招呼,抱着写到一半的病历本就跑过来和他说话,他却一时的失望,怎么忘了呢,许苏昨天值夜班啊。
陈一舟觉得自己有点疯了。
梁忆如是个很健谈的人,恬静的外表却很热情,很少有男生会不喜欢她。她高许苏两届,但却是同岁,一个是梁佑铭的爱女,另一个是梁佑铭的爱徒,本来是万众瞩目的一对,却奈何当事人双方似乎都没有将这份情谊发展为爱情的意思。陈一舟在医院这些天,自然也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俩人之间的关系,此时便有意无意地把谈话内容往许苏身上带。
“许苏这个人啊,天生的医学天才,生活白痴。”
梁忆如说起许苏的时候,眼眸里有股不一样的味道,声音很淡,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惆怅。看到梁忆如此时的表情,陈一舟想,这似乎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了。
那时候陈一舟琢磨着,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被许苏放在心里。
12月中旬的时候,梁佑铭和梁忆如一起去了N市参加会诊,许苏带着2个学弟去李老太太那查房,稍微询问了一些晨起的情况,做了简单的检查。陈一舟一直坐在床边的躺椅上,眼神若有若无地看着许苏的动作。
“恢复地不错,接下来要准备下一阶段的化疗了。”做完检查,许苏转向陈一舟,慢慢说道,“等梁主任回来了再让他来看看。”
“谢谢。”
陈一舟站起身来,许苏朝他稍稍点了点头,就和学弟们出了病房。
陈一舟刚准备迈出去的脚被自己硬生生地拉了回来,见许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在裤子口袋里握成了拳,愣了一会儿,还是追了出去。
许苏站在不远处,正在嘱咐一名准备出院的病人和家属出院后的用药和回院复查的相关事宜。医院的病房都朝南,呈一个弧形,而单人病房在最顶头,所以,陈一舟就倚在离许苏不远的走廊北墙,正好被墙挡住大半的身影。
谈话持续了许久,陈一舟听到相互告别的声音,许苏的那句“再见,注意身体”飘飘忽忽地钻进他的耳郭,他走上前,正好看到许苏目送病人和家属往电梯的方向走,也恰巧看到他面上的笑,蓦地一怔。
原来他对谁都是同样的一张笑靥。
陈一舟的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失落,原本那些跃跃欲试的兴奋似乎猛然间被浇了一盆冷水,熄灭了。
许苏注意到了面前的人,转身面向对方,询问意味地挑了挑眉。
陈一舟定了定神,仍旧说出了原本准备说的话:“许医生认得菉葭巷么,我一直想去,但找了几次都没找到。”
“啊,在市立医院附近。”许苏勾了勾嘴角,“那里确实不太好找。”
“国内我待得不多,只认得大路。”
“那……要不下班了我带你过去吧。”
陈一舟手里的拐杖不自觉地在地上挪了挪,“会不会太麻烦了?”
许苏一下就笑了起来,他顺手把钢笔插回白袍的上口袋里,说:“不麻烦,我下班了去病房找你。”
4点多一点许苏就出现在了单人病房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棒球服,里面是花色卫衣,一下子就显得年轻而又玩世不恭起来。陈一舟看到许苏推门进来的那一刹那,还以为是谁走错了病房,这样的许苏跟他穿白袍的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
“今天没门诊,没什么病人,我提前下班。”
直到许苏的声音在陈一舟耳边响起,陈一舟才算真正回过神来。
“你这不算玩忽职守?要扣工资的吧。”陈一舟随手拿起挂在床尾的驼色格子围巾围上。
“都舍命陪君子了,还那么多话。”许苏嗔了一句。
陈一舟笑了笑,没有继续贫嘴,跟老太太交代说要出去办点事,又嘱咐了护工好好照顾,才跟着许苏出了病房。
两人下到外科大楼门口,陈一舟索性把车钥匙扔给了许苏,让他去开车。菉葭巷在市中心附近,许苏驾着车往闹市区走,越走周围的车就越多,渐渐有了堵的趋势。
“等我下班再出来,估计8点也到不了。”
“这才几点,就堵成这样。”
陈一舟无奈地看了眼前面的车队,这个红灯过了2次都还过不了,还得再等30多秒。
“小地方嘛,没办法。”许苏紧紧跟着前面的车,防止边上的车抢道挤进来,“以前也没那么堵,最近这里修地铁,堵了几个月了。所以哈……”
陈一舟转头看着许苏,等他继续说。
“现在正常人都不愿往市中心跑,这个时间出租车听到来市中心的,都拒载。”
“噗,那我们都属于不正常的人咯。”
陈一舟莫名地心情好,许苏听到,也笑了笑。
菉葭巷是老城区的巷子,车子根本开不进去,许苏就把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处停车场。他和陈一舟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窄窄的路,只能容三、四个人并排走。路的一边是民房,都是青瓦白墙的老房子,顶多两层高,另一边则是河道,河道边是成排的柳树和桃花树,结果因为冬天而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显得有些凄凉。沿着小路每走个一、两百米,就能看到横向深处的巷子和石拱桥。
“这么隐蔽啊,难怪我找不到。”陈一舟看着周围的景色,有点诧异。
“这种地方,不是老本地人一般都找不到。”
“你是本地人?”
“嗯。”许苏望着差不多已经全暗了的天,夜色下的小桥流水格外的宁静美丽,“好久没来这里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好像前面那条巷子就是了。”
陈一舟眯着眼,顺着许苏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不远处路边的巷口。
果然等走到巷口,就看到斑驳的墙壁上钉着个蓝色的小牌牌,写着“菉葭巷”三个字,下面是拼音注解。陈一舟面露喜色,有点兴奋地加快了脚步,许苏就走在他身后,这条巷子比刚才那条更窄了。
陈一舟的脚步有一点蹒跚,许苏突兀地就问了一句,“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车祸,伤到膝盖了。”陈一舟却说的很轻松,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一年前的事了,好得差不多了都……嘿,终于找到啦。”
许苏顺着陈一舟的目光看到路边的房子,一扇砖红色的木门,上面挂了个类似牌匾的东西,是一家叫“百弦坊”的铺子,门微掩着,隐约透出屋里的些许灯光来。
许苏猜不出陈一舟来干嘛的,这家铺子又是卖什么,难道是卖古筝的?什么“百弦坊”啊。可是怎么看,陈一舟跟古筝都太不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