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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烟火传说 ...

  •   尸魂界的时间很不值钱。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里的时间昼夜无数,交叠的让人都懒得去计数自己过了多久。有的时候一闭眼一睁眼能把几天睡过去,当然一闭眼不睁眼也能把一辈子睡过去。

      勤劳养家人士市丸银出门去干过好几票,每次回来都带有不少的食物,同样的他身上也会多出不少的伤痕,郝贤每次看的都很不是滋味。
      市丸银就安慰她说:“不疼。”
      这话的可信度足以与某领导说“我不贪污”相媲美。
      一副十一二岁年纪的市丸银,放在天/朝那正是要被家长捧在手里宝贝着的年纪,不知世事唯我独尊的年纪,而他却带着发烧的她逃出了生不如死的牢笼,又在这片混乱的地区给她撑出一片天地,即使再艰难,即便再危险,或者再怎么遍体鳞伤。也不见他失措过软弱过,更不见他挺直的脊梁弯下过。
      郝贤自叹弗如。
      市丸银堪称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不管他这个人一贯不怀好意的笑有多么不被人喜欢,在她心里,无数次对她伸出手,把她背出七十四区,给她一个家的市丸银,已然成为她心目中不可动摇的英雄。

      一日复一日,终于到了年末。
      七十九区也感染了新年的气氛,难得非暴力的热闹起来。这是郝贤来到这里第一次过新年,所以感觉很新奇,一大早就爬起来忙活。
      市丸银坐在窗边望了会景色,手里把玩着一把擦拭的寒光闪闪的匕首,开口道:“今晚有烟火,要去看吗?”
      “烟火?”呆在一年到头没多少娱乐活动的流魂街,难得有一次热闹,她眼睛顿时发亮,“好!”
      小狮郎欢快的在她擦过的地板上奔来跑去,一个不小心噗通滑倒,哼唧哼唧着打了个滚,可怜兮兮的看向主人。
      市丸银过去把它抱起来放回窝里,拿过她手里的抹布:“我来。”
      郝贤手里一空才发觉被他拿走抹布,转头去看那人已经擦起地板,银色的发服顺的贴在鬓边,薄唇微抿,眉眼略弯,心情不错的样子。
      有人帮她干活她也乐得轻松,招呼一声,小狮郎就嗖的一声钻出门去甩着尾巴。她愉快的带着自家儿子去溪边玩丢球游戏。
      市丸银擦完地板,将抹布在桶里洗过拧干,直起身擦汗,目光越过窗户看到正蹲在溪边笑得灿烂的少女,衔着球的小狮郎四蹄如飞奔向她张开的怀抱。
      金色的阳光,照耀的她一头金发更加耀眼,她脸上充满活力和希望的笑容,更像刺破流魂街常年死气沉沉的让人压抑窒息的光芒,畅通无阻的直直投进他荒芜的心里。
      他弯着眉眼轻声笑了,垂在身侧的右手举至面前,在虚空中缓慢的握紧。
      抓住了,呢。

      郝贤为了庆祝新年做出了丰盛的晚餐,前段时间一直都是鱼汤和柿饼,如今可算换了花样,烹了一锅米饭,一道烧鱼,一碟萝卜干,一盘炒野菜。连小狮郎的食盘里都多了一个饭团。
      和乐融融的吃罢饭,两人一狗就朝着烟花大会的地点走去。虽然来得已经算早了,那边却已经摩肩擦踵,鉴于此地民风彪悍,所以时不时传出暴躁的怒骂。
      “挤你个哔——啊,混蛋!”
      “挤的就是你,想死吗?”
      “看大爷不把你舌头割来下酒!”
      随之就是周围观众的起哄和鼓劲儿。还没到烟火开场就已然热闹的不可开交。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市丸银抱着小狮郎拉着郝贤干脆爬上树来占据地理优势。
      呼出的气都是白雾,她抚摩着老老实实趴在市丸银腿上,因为恐高而不敢动弹的小狮郎,有点在意的道:“银,我怎么感觉小狮郎有灵力了呢?”
      身旁的人想了想,“大概是一周前的事吧。你现在才发现?”
      言下的嘲笑之意不言而喻。
      郝贤面色一黑:“对对对,我迟钝我不是天才我的锅都是我的锅。——可它以前分明毫无灵力?”
      “可能是被咱们影响了,这种例子不是没有。”
      市丸银看她有点愁眉苦脸,脑筋一转就知道她在操心食物问题。
      如果小狮郎有灵力,那就得算上三人份的吃食了。他揉了揉少女柔顺的头发,手指在发间穿过,柔柔痒痒的手感让他更加愉悦。“没关系,我养得起。”
      毫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郝贤怒视:“别用哄小孩子一样的动作对我啊混蛋!”
      市丸银眯成一条黑线的眼睛弯成月牙。
      她只能挫败的叹口气。抬头看到当空的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有道是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此刻,她也免不了几分寂寥浮上心头。
      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怎样了,有没有为自己的失踪或是死亡痛不堪言。他们把自己养那么大,自己还没报恩,就一夜间天人永隔。
      “在想谁?”
      她低下头,眼眶有点酸涩。“什么语气啊,好像我在想相好一样。”
      “说不定哦,那个冬狮郎你不就是挺在意的?”
      他怪腔怪调。
      对他这种古怪的语调已经习惯了,郝贤按捺了一下悲伤,瞥他一眼。
      “我只是想…我家里人了。”
      市丸银略怔。
      “我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我很想他们……”
      她有点艰难的用平板的声音说着,鼻子很酸,仿佛不知道说哪个字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样吗。”
      市丸银看着天际的月亮,声音沉沉,“流魂街向来有个传说,如果非常思念一个人的话,可以在烟花升空爆炸时喊出想说的话,这些话会传到所思念人的梦中。”
      “真的?”
      她有点不信。这跟说摩天轮升到顶点恋人接吻就会得到幸福一样太过童话。
      “不信我?”
      他把头转过来,笑容微敛。
      “…信。”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她不知所以,却听到一声破空的尖利啸声,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火焰在夜色里照亮半边天空,盛放过后拖着尾巴落了下去。
      在它落下的时候,其他的烟花像是收到信号同时飞啸而起,砰然炸开。天际连绵着各色焰火,星落如雨。
      在此起彼伏的巨大爆裂声中,她身边的人在她耳边喊着:“信——我——吗——”
      郝贤从这大声势中回神,猛然想起市丸银刚才的话。她用力点点头,忘了这动作在夜色里市丸银不一定能看到。
      流魂街的传说,如果非常思念一个人的话,可以在烟花升空爆炸时喊出想说的话,这些话会传到所思念人的梦中——
      自己,要对家人们要说什么呢?这样不告而别的自己……
      “爷爷——爸爸——妈妈——”
      你们过得怎么样?
      “对不起——”
      身体健康吗?工作顺利吗?有没有消瘦?
      “对不起——!!”
      她在这里过得很好,她认识了市丸银,那家伙救了她很多次。
      “对不起———!!!”
      林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隔着两个时空,这份道歉真的可以传达到他们的梦里吗?
      “我爱你们——!”
      她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心里火热,脸上一片冰凉,摸一把才发觉原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既然已经哭出来了,她也不再压抑万千悲痛,干脆在轰轰烈烈的烟火爆炸中痛哭失声。
      等烟火大会结束人群们散尽,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郝贤这场也算是轰轰烈烈的痛哭才收场。
      她擦了擦泪,有些模糊的看到递至面前的一只手,白净修长。
      没有迟疑,她伸了自己的手握住。
      手掌中的那只拥有厚厚老茧的手慢慢翻转,回握住她。手指摩挲着手指,掌心贴着掌心,心跳也顺着脉搏在彼此的手掌里相融,频率渐渐协调,最后完全一致。
      “还难过吗?”
      “……现在好多了。”
      “回家。”
      “嗯。”
      她哭的太尽兴,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市丸银自动自发的当起了人力轿夫,把她背着,脚步稳实,不疾不徐的往回走。一从树上下来小狮郎又恢复活力奔跑在前面,每跑一段路都要回头望望他们。
      她有些累了,在他背上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很快就摇得睡意模糊。半清醒半睡梦间她恍惚的想着,自己在上辈子从未让谁背着,更未在谁身边有过这样宁静又安然的心情,更遑论那种难以言喻的,柔软得近乎酸楚的感动。
      她迷迷糊糊的叫:“市丸银。”
      “嗯?”
      “银。”
      “在。”
      “银。”
      “在。”
      “银。”
      “在。”
      她周而复始的叫。
      他不厌其烦的应。
      “你要多吃点肉了,骨头硌的我不舒服。”
      “…我松手了哦?”

      屋子里很静。一路跑累的小狮郎回到屋里就窝着不动了。窗外淡蓝的月光洒在屋中央的地板上,郝贤半张侧脸陷在枕头里,柔软的发丝零零散散地铺陈。
      “呐……”
      “嗯?”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到的也仍是黑暗。
      “这里是我们的家……对吧?”
      她底气不足。
      这里是她视之为家的地方,市丸银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对。”
      出乎意料,对方答得爽快。
      “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吗?”
      她又问。
      “这个嘛——”
      市丸银拖着调子,大有想糊弄过去的意思。郝贤当机立断一肘子过去,他哎哟哎哟假惺惺惨叫两声,音色倏然一沉,“是有话想说吧,郝贤。”
      郝贤一噎。
      聪明如市丸银,只有他糊弄她的份儿,她可没法故弄什么玄虚。支吾下去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让市丸银不耐烦。
      “…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不想让你走了。
      她吭哧着低声回答,“不想再失去了。”
      在日本动漫随处可见“保护”和“不想失去”等变强的理由,曾经她还嘲笑说真是一群热血的正直好少年。轮到她自己亲身体会她才知道,失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正因如此才更要珍惜剩下的,保护他们,绝不再失去什么。
      “我不够强,甚至算得上是一无是处,如果不是你,根本活不到今天。我只有你。”她一开始说的磕磕绊绊,后面则是越来越顺,一字一句,目光灼灼。
      “你是市丸银,我只认这个,不管以后别人怎么看你,在我这里,你还是市丸银,最初的市丸银。”
      三番队队长也好,尸魂界叛徒也罢,再多荣辱她也不在乎。不管未来怎么洪水滔天,市丸银也都是市丸银这个人,在她这里不会加带任何的前缀。
      这个男人的人生像是一只透明笔,写了一遍又一遍却什么也留不住。
      不该是这样的,那么温柔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市丸银他不逊于任何备受瞩目的配角,可他却在战死之后才被洗白。才让人知道他在真相背后是怎样的誓死守候。
      没人守他一生一世,没人为他毅然赴死。
      乃至创造他的久保也说:“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市丸银他可悲如斯,又壮烈如斯。

      市丸银看着郝贤,或许那段话太过真情流露,他一直眯着的眼睛竟睁了开来。
      青蓝色的眼睛,目光清冷而柔和,反射着隐隐盈动的淡蓝月光,一时间流光溢彩。
      郝贤愣愣的看着,和这双眼睛直直的对视。这个笑瘫的人此刻没有笑容。睁开的眼里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青蓝色,像是泛着涟漪的海面,一眼望进去就溺在里面,只感觉要把自己淹没了。
      良久,他复又眯起眼睛,弯成新月的弧度。
      “啊啦,这句话算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顿了顿,他笑的几分暧昧。
      “我也只有你呀,郝贤。”
      听到他懒懒的关西腔拖着长调念着她的名字,把那几个音节咬音成暧昧的喃语,郝贤的心跳忽地漏掉一拍,翻身过去干咳一声掩饰尴尬,“睡了!晚安!”
      身后的热源靠了过来,一只手臂搭在她僵硬的腰间。
      “冬天睡的近点暖和些。嗯?你好像很紧张呀。——想到了什么?”
      不用看也知道背后的人该是笑的怎样拉怒气值。
      耳边的吐息只是寥寥几语,就惹得她脸颊耳尖比血都红。
      “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
      她咬牙切齿。
      “你不觉得,践踏别人赖以为生的道德法则,很有趣吗?”
      真是个疯子……
      郝贤无力的认命了。算了吧反正她也打不过他。
      闭上眼之后她想起少说一句话:
      “对了,新年快乐。”
      “新年同乐。”

      或许是这气氛太好,容易叫人心猿意马。郝贤在被窝里寸寸摸索到他布着老茧的手握住,只是想这么做于是做了,其中存了几分意思她嫌麻烦并不愿深究,因这突兀的动作而忐忑的心情被对方自然而然的反握瞬时打消。
      借着长夜的掩护,她抿唇露出直白笑意。
      “晚安,银,好梦。”
      “晚安好梦哟,郝贤。”

      ——一定会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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