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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古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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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似乎已经听过这个故事很多遍了。他心不在焉地盯着说书先生的折扇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决定离开。
出了酒楼向东,过了三条街,拐进一条巷子。左手边第七重院落,挑着一只淡黄色的灯笼。男子慢慢踱了过去。门脸不大,乌漆木门,乌木牌匾。是一家古玩店。
进门右手边柜台后头立着一个掌柜的,矮胖身材,头上戴一顶皂帽。还有个小伙计正在掸博古架上的灰尘。
掌柜的见男子进来,并没有马上出来说话。
古董行不比其他店铺,不讲究介绍东西。这屋子里头的,哪一件不是传了好几辈子,要说起故事来,几天几夜也没个完。要是走错了或者随便便逛逛的,转一圈就走了。真正懂行的人自己带上眼自然有看好的东西。当然,这年头也有附庸风雅的外行来瞎逛。那也得稳住了,等他自己看得差不多了再过去,随便拿件什么东西吹嘘一番。只要合了客人的意。管他什么真仿新旧,都能给高价出手。至于日后想找回来,可没门。古玩行的规矩,买的时候打了眼,那就得自己担着了。要是回来找,别说人家不给退换,还得连带着被人耻笑。
然而男子进了门对满屋子的东西只轻轻扫了几眼,就拣待挑定了东西细谈用的太师椅坐了。掌柜的一看:这不像来瞎逛的呀,东西都没正经看几眼。恐怠慢了,连忙十分熟练地堆着笑脸迎出来。
“客观您来看点什么?我们这儿都是真品,有上好的货色。不知道您看上哪件”
男子略一点头道:“你这儿的东西我都看了,不过不瞒您说,并没能看上哪件。”
掌柜的见这么说,不动声色依旧笑着道:“哟,客观您看,我们这儿上好的货色多着呢!您还没细看怎么就说没有看得上的呢?”
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男子。从穿衣来看不像穷人。谈吐虽谦和事故,但是看气度又不大像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却更像是戎马之辈。在掌柜的看来,领兵打仗的大多是大老粗,没什么眼光能够欣赏得了这屋子里头的阳春白雪。然而看到男子腰间的匕首,掌柜的又眼前一亮。掌柜的无疑是个懂行的人,这柄匕首的价值他自然清楚得很。这样看来,男子的确是个极好的买家。同时这柄匕首也表明来人并非简单的行伍之辈,自靖烨之战以来世家以军功显赫者亦不在少数。故不敢小觑。
男子并不在乎掌柜的打量的目光,“或者掌柜的有什么宝贝藏着?依我看不妨就拿出来。也好叫在下开开眼界。”
“哟,客官这是哪里话。”掌柜的摆手笑道:“客观您是明白人,我这店里头虽然好东西不少,但真正的宝贝也不是轻易见人的。既然客观有兴趣,那我就给客官取一两件来玩赏一回?”
男子点点头:“如此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哪里话!客官您略坐,我去去就来。小六子,看茶!”掌柜的让小伙计合上半扇门,这在芷汀的意思就是有贵客在,暂时就不做别家生意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掌柜的一打帘子从里面出来,手上托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
“客官您掌眼。”掌柜的将锦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颗表面带不匀暗红色的圆形石球。
“客官您请看。”掌柜的将盒子掉转过来,换另一个方向对着男子。此时,石球裸露在外的赫然现出微透明而淡青略带黄,竟是上好的封门青田。
“客官您上眼,这暗红杂石包裹,内有圆形上品封门青独石者,是为龙卵。”
男子只点头称是,不作他语。
掌柜的最谙察言观色之道,会意。
“客观既不满意,不如在下再与您换过。”
男子点点头。于是掌柜的托着锦盒再次进了里面,不一会儿又托着一个锦盒出来。
“客观您请看。”锦盒再一次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件青瓷八棱长颈净水瓶。
掌柜的不动声色。男子顿了一顿,缓缓道:“不错。古人云‘九秋风露霁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霁窑秘色瓷,世间罕见。今有幸得见,幸甚,幸甚。”言罢再不言语,眼看向别处。掌柜的明白,秘色瓷亦未能入得客人眼。于是一言不发收了锦盒。再出来时,却是空手。
男子见状,倒平静得很,只等掌柜的开口。
掌柜的不卑不亢,“看来秘色瓷客官还是没能看得上。那小人得斗胆问一句,客官是想要一件什么样的东西?天下奇珍虽多,小人却敢说小人没见过摸过的也并不多。有什么缘由,客官不妨说出来。小人愿尽绵薄之力。”
“呵呵。”男子浅笑,“掌柜的这说得是哪里话?在下之故,倒叫掌柜的费心了。”男子轻轻抚了抚腮边的轻须。“掌柜的给在下看的那两样东西的确是世间珍品。只是别说是那两样东西,就是掌柜的再拿出十件那样的东西来,恐怕我那个朋友也未必会喜欢呐。”
“哦?敢问客官这位朋友却喜玩何物?如若不是古董玩器,那客官又何必来小店?”
“掌柜的误会了,我那位朋友确实喜欢古董,不过最喜的是丹青字画罢了。”
掌柜的长出了一口气,“客官您真叫小人白忙活了一番。您要看字画您早说便是,何苦让我白折腾了这几回呢?小人看客官不像是喜欢金石书画之人,故不曾取来。小店自然有名家丹青墨宝。您稍等,小人这就给您取几件来由您品鉴。”说罢欲起身。
“掌柜的快别忙。”男子略扶住掌柜的叫他坐下。“掌柜的见笑了,我那朋友与我可大不同,最喜那些金石书画。只是您不知道,我这朋友怪癖得很。凡书画者,只他说好,便是无名之辈所作,他也不惜重金去购。若他不喜,则便是传世之名家于他眼里也与茅厕里用的纸无异。许多珍品已于前朝战火中遗失。而传世之作,但凡好的,又有哪个是他不知道的?若买得,自然早捧回家去,若买不得,也不知求人托人把玩过几回了。如今其寿辰将至,我不过想寻一架寿屏相赠。无奈当世名家之作没有入得他眼的。而我又到哪里去找一个他一定会喜欢的无名之辈成此心意呢?如此思虑多日,我便想到了贵店。”
掌柜的有些疑惑:“却不知为何?客官既遍寻名家之作而不得,小店恐怕也帮不上忙啊。”
男子淡淡道:“掌柜的听我把话说完。既这么着我倒是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此事天下间就只一人能帮我。我也自然备下厚礼,绝不会亏待此人。然而成事与否,就要看掌柜的肯不肯帮忙了。”
“客官这是哪里话。小人哪里就有这般本事,能帮到客官您呢?亦不知,客观所说这天下一人又是哪位呢?”
男子捻了捻唇上的青须轻轻道:“鬼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