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慧太后传》泗水客

1、 第一章 玉树歌残王气终，龙首兵合戍楼空

　　虞永兴八年二月初九，虞都东洛，龙首宫，大殿。
　　六朝的金粉涨腻了十里秦淮，莺歌燕舞却失了踪迹，金戈一动羽衣收，南虞绚丽的辞藻始终也无法抵过北巽帝国的铁马长枪，可悲的是我的父皇——南虞的一国之君，也许到今时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就在昨天，北巽统帅拓跋昱派人送回了父皇派出的乞和使的头颅，父皇开出的条件可谓优越，割地赔款，年年纳贡，岁岁称臣之外，我美丽的姐姐，曾艳惊四夷的浩泰公主燕月苼也被理所当然的当作美丽的祭品贡献了出去。可悲的是这一切只换来了年轻统帅的一丝冷笑：“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话音刚落，乞和使徐渭陵的头颅即被砍下，作为北巽的答复，装载在莲花银盘中送回虞都东洛。
　　清冷的银盘衬着徐渭陵白皙而年轻的头颅，他的嘴唇半张，可见话未出口，就已作了北巽的刀下亡魂，青丝浸染着血腥如蔓藤一样盘错开来。曾经的弄臣，当今皇后的亲弟，亦是父皇吟风赏月的良伴，十五岁时便以一首江南七绝名动南北的大才子，临终却无法展示他的如簧之舌，真是可悲至极。
　　父皇那铁青的脸越发衬出了他的软弱与无奈，如今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破城只在朝夕之间。徐皇后凄厉的惨叫在龙首宫中激荡开来，刺痛了每个人耳膜，虽然我自幼就不喜欢她，此刻也不得不为她觉得可悲。前一刻她还搂着独生女浩泰公主饮泣，此刻却不得不面对亲弟那滴血的头颅。
　　“作茧自缚。”我吟哦出口，已是举座俱惊。满目惶惶，我却兀自冷笑。 “孽障！”父皇扬起的手掌也是那样的无力却依然让我趔趄倒地，无法忍住口中的腥甜，一缕红纹从嘴角蜿蜒而出，推开惊慌失措的冯姑姑，我挣扎站起，骄傲地抬起头，欣赏着父皇那愈来愈苍白的脸和额上暴起的青筋。
　　“皇上，恕罪，辛夷还小，什么不是让臣妾承担。”贤妃娘娘跪在父皇面前拼命护住我。又是这样的场景，当初一意主战的开阳哥哥被逐放岭南，贤妃娘娘跪地为他的独子苦苦哀求，碧血溅地，换来的却是君王的拂袖而去。
　　“贤妃姐姐，真是仁义，为了这个小野种真的连命都不要了，柳妃姐姐若在天有灵定当结草衔环了。”后宫的争斗永无止息，父皇的六宫粉黛在异族入侵面前只会瑟瑟发抖，宫闱之中却似乎永远斗志高昂，应声望去，正是父皇宠妃萧德妃在发难。
　　我漠然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痕，血液中的骄傲不允许我退缩，我直视着德妃那张美丽绝伦的脸：“德妃娘娘果然高见，贤妃娘娘对辛夷十年的养育之恩我娘当然懂得知恩图报。辛夷只是弱小女子，国破家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愿甘当意守城卒与夫婿青阳一起与父皇共进退，守卫东洛，如若贪生怕死，置至亲骨肉于不顾，那又与畜牲何异？”话音未落德妃娘娘的脸已是青一阵白一阵，咎由自取，当日若非你兄长萧天佐临阵叛敌，大虞又怎会有今日惨景？我这一通指桑骂槐想是戳到她的痛处了，同时也告诉父皇不管他有多么鄙视我，青阳哥哥现在是洛城唯一的希望，而我燕辛夷——大虞的十七公主南吕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处罚我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你……”德妃娘娘早失了平素的雍容，冲将过来似要把我撕碎，我却纹丝未动，静待父皇的反应。
　　果不其然。
　　“够了！”一声暴喝让张德妃呆立当场。“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德妃你给朕回去好好闭门思过。”
　　暴怒过后，父皇眼底是无尽的倦意，他转身扶起贤妃娘娘；“箬荭，你先带辛夷下去吧，朕会派人告诉青阳她没事，让他安心守城。”话语里不知何时竟多了几许温柔，只是由始至终并未再看我一眼。
　　当贤妃娘娘拉起我匆忙离去的时候，我依然在冷笑，这就是天家所谓的夫妻情份，恍如闹剧一场。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飞琼阁中，抚着我青肿的脸颊，冯姑姑早已是泪水涟涟。
　　是啊，我这又是何苦，城破只在旦夕之间，城外北巽的精兵已是磨刀霍霍，等不及明日嗜血畅饮，红棱窗外冷月如霜，玉阶凉如水，整个龙首宫都在享受着暴雨之前的宁静，夜深人难眠，青阳哥哥此时你是否也正紧锁双眉，望着石头城上的那弯冷月呢?

　　公子开阳者，漪澜殿贤妃出，顺帝五子也。少聪颖，喜翰墨，时人异其雅文。颇得顺帝意，欲托以社稷事。及平南侯事发，言兵事，每违圣意，日渐离，谪南夷。虞永兴八年二月初十，族殁，得免。
　　——《虞书•公子列传》

作者有话说

　　只希望不是个失败的开头，多多包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