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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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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晃轻轻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嗯’,丝毫没有犹豫半分。
娜姆走到阿练若面前,一句话也没有脱口,阿练若便已大方接过了她手里的那碗药,到床前,坐在床沿,捧着碗递送至十晃的嘴唇前,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娜姆站在房间里看着她们,心里暗暗无可奈何。
喜见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不以为然。当阿练若把空碗还给他的母亲时,他跟随着母亲一块儿离开了十晃的卧室,下了楼。
夜里,十晃睡着了,她卧室的门悄然无声地自己缓缓敞开了,有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缓步走到她的床前,一只手掀起一边纱帐,看了看熟睡的十晃,唇角微微上扬,扬起了一抹让人发寒的微笑。
青年回头,看了看静静挂在墙壁上的那把红布竹伞,仍是含笑,伸出了右手,掌心朝着十晃,陡然间,从十晃身子里飞出许多透明的细丝,越来越长,就像蔓藤一样,缠绕在了青年的右手上,钻进了他的脉络里。
殷红的液体从十晃的身子里流淌出来,沿着那些透明丝线流向青年,片刻,随即又有黑色液体沿着透明丝线流向十晃的娇躯。
那些透明丝线返回到她的身体里去了之后,在她的额头中央,一刹那间闪过一个金色蟾蜍咒纹,青年立刻再度抬起手,掌心上方陡然出现一团小火焰,他把它置在她的额头中央之上,然后背过身去,转瞬间消失了。
十晃从头至尾,都异常安然地熟睡着,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一丝感觉也没有。
这个时间,迦夜也在熟睡,两颗眼珠子悬浮在他的身子上方,围绕着他飞来飞去,偶尔落在他的被子上,在上面翻滚。
迦夜对它们的存在丝毫没有知觉,只是莫名做了一个梦,在他的梦境里,是一片黑暗的空间,有一个头上披着纱巾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带着许多形状异常好看的藏银饰的美人若隐若现。
他对他,很奇怪的,没有任何抵抗力,被他诱惑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纱巾里面到底真容是什么模样?他为着这个,伸出右手想要去揭开那块纱巾,但是陡然刹那间,美人全身上下都化作了一团火焰,那火焰一散开,竟是许许多多的火蝴蝶,飞在半空中,将他包围住了。
他惊恐之余,那些带火的蝴蝶猛然朝他飞扑过来,落在他身上,又再度变成了一个美人从他身后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听着,诧异万分,启唇方要问,却突然之间梦散去了,两眼缓缓睁开,他只看到现实里卧室的天花板,还有黎明时的第一缕光线。
努力回想起梦里那个人凑在他耳边说的话,绞尽脑汁,那句话就像是流逝的川流,只在他脑海里有一个痕迹,究竟是什么内容的一句话却是怎么也不记得。
两颗眼珠子发觉迦夜醒过来了,赶紧沿着被子迅速游到床底下去,躲避在暗处。它们这一动,迦夜感觉到了,忙撑起上半身,看了看被子,又俯下身去,看了看床底下,只是床底下很黑,他什么也看不到。
刚才是什么东西?是老鼠么……?
他心里这样想着,朝床底下叫了一声‘喵’,但床底下没有任何动静。
困意依旧在他脑里萦绕不散,他躺了回去,一扯被子盖在身上,翻了身,继续睡下去,暂时没有心思管床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存在。
两颗眼珠子像玻璃球一样相继从床底下滚动着出来,瞳孔直直看着迦夜的后背,只是这样直直的看,唯一的举动只是一如往常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昭明寺,寺里,众僧正在执扫把打扫。一间无名的黑屋里,门敞开着,有一个僧人在扫尘埃,从供台前经过好几回,莲花宝幡后面,躲藏着的青年满目怨气,小心翼翼探出半张面庞来看着着扫地僧,恨不得将他揍一顿。
正事在办,没想到突然闯入了这个僧人,致使半途而废,青年一肚子怨怒,他握紧拳头,心里想要放火,想要把这座佛寺烧成灰烬,不过他强行忍住了,为了自己多年来的计划,为了不让喇嘛发现自己的行动,他唯有一忍,一瞬间,放弃正事,在宝幡后消失了。
扫地的僧人,偶然回头,瞥了瞥供台上的宝金瓶以及石莲花座上的黄纸咒符,看到与平时的状态没有什么两样,便安然地继续扫地,丝毫不知荧惑的动静。
斋饭开始之前,那几个从办丧事的那户人家那里做完法事回来,对住持禀报了尸体无尸首的怪事,认为事情有些蹊跷。
住持第一时间带人来到那间屋,仔细检查佛像眼下的供台,片刻,并没有发觉异常,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吩咐寺内僧侣每次在此念诵经文前皆在此供台前沾泉水弹指三下。
由于荧惑乃是火的邪灵,五行之中,一直是水克制火,用三滴水来镇住他,是唯一的选择,住持心里也希望这个方法能成为锁住荧惑的第二把枷锁,也异常希冀这个狡猾的邪灵真的可以一直乖顺下去。
他的希冀,在邪灵眼中,相反地,却是异常可笑和无趣。
既然是生性狡猾的邪灵,当然不肯乖乖地让平凡人永生禁锢起来,凡是束缚越紧,反抗的力量就会越大——住持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妄加箍术,邪灵便是利用他的这份善念而变得愈加狡猾。
暗处,邪灵悠然抱臂,倾听明处僧人们的谈话,嘴角扬起嘲讽笑意,那‘第二把枷锁’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在这段时间里早已为自己找好了替身。
说话声,只在突然之间戛然而止,接着便是门吱呀一声响,邪灵看着那些僧人带上门出去了,仍是在暗处惬意,他看了看宝金瓶,觉得是该取新魂魄的时候了。
一直以来,僧侣们都以为邪灵会长久附身在宝金瓶上,但并不知宝金瓶曾经掉落地上,这只瓶一旦落地,邪灵就会与它分离,出现于世事。
吐蕃时期的高僧所下的封咒确实厉害,邪灵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不能离开昭明寺太久,他出去溜达,至多只能在外呆上一个小时。
为此,他总是要千方百计地夺取那些在火灾中死亡的平凡人的魂魄,以他们的魂魄延长自己的自由时间。
这样做,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对邪灵来说,是不以为然的平常事。他算准了时机,打算当夜就出手。
晚上,迦夜一如既往地出来溜达,提着一盏灯走夜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正有人尾随在他身后,一直悄然跟踪他,那便是梨江和容芮。
被火烧焦的尸体没有头颅的怪事,几乎家喻户晓,梨江和容芮也是来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在一起喝茶时谈论过,但对他们来说,迦夜的事情才是他们最该关心的。
迦夜身上有许多谜团,像是中邪又像是得了某种奇怪的精神病,使得这两个人对他的情况无比感兴趣。
相距十米,他们紧紧跟着前方的身影,怕一说话会让他发觉,所以他们在这路上不敢启唇说任何一句话,哪怕只是窃窃私语。
寂静的、空荡荡的长街里,突然间,从某条小路窜出一个‘人’!姑且那算是个人,因为对方有人的身体,但却是没有头、身上皮肉被火烧过而呈焦黑模糊,连裸露出来的骨头也出现碳化状。
毫无疑问,这是失火的那一家的刚过世的亲人诈尸了……
无头尸直接跑到了迦夜的面前,把迦夜推倒在地,两只焦黑的、皮肉已经烂掉的、指骨裸露出来的手抱住了迦夜的头,想要夺取他的头。
迦夜挣扎,打掉那双手,将这具无头尸踢开,顾不了掉在地上摔碎了的灯,往回奔跑,从梨江和容芮身边跑过。
那俩人愣了一愣,回头,第一眼就看到那无头尸奔跑过来,不是追迦夜,而是朝他们跑了过来。容芮大叫了一声,脸上浮现欣喜,但很快又大叫了第二声,这一回是惨叫。
梨江反应比较快,见到那无头尸跑过来的刹那,赶紧跑开了,一面跑一面特意回头催了容芮一声:“快跑啊!再不跑就有危险了!”
无头尸扑上容芮,容芮因为此前并无在晚上遇到诈尸的经历,见到它的刹那,有些欣喜若狂,但发觉危险来临,他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将它一把推开,拔腿便跑。
那无头焦尸顺着他们的气息,追了上去,紧追不弃,到了拐弯处,陡然,有一个着浅紫藏袍的西藏青年立在那里,梨江和容芮没有来得及看他,相继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一直跑进前方黑暗里。
无头焦尸遇上那青年,又再度改变了目标,朝他飞扑过去,那青年不慌不忙,神色镇定,甚至没有要跑的打算,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朝着它。
赫然,那掌心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像是用墨笔画上去的一只眼睛,眼珠子中央是一点朱砂红,随着青年启唇轻念咒语,从那一点朱砂红里飞出许多烟花丝。
无头焦尸被那些烟花穿透,忽然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那青年抓住机会,朝它吹了一声口哨,向它勾了勾食指,只在一瞬之间,有一团青火从无头焦尸里浮出,朝这个青年飞了过去。
那团妖艳的青火,正是这无头焦尸的魂魄……
青年收了这团青火以后,缓缓转手,缓缓移步,缓缓走进了更深浓的黑暗当中。
前方的街,迦夜因为跑累了,忽然停下来,弯下腰撑着膝头休息,梨江这个时候也跑到了这里,也停下来休息和喘气。
迦夜回头,看了梨江一眼,这一眼,是一如往常的怒瞪。
“刚才好危险啊……”梨江趁着这个机会,与他搭话。黑暗无光的夜色,好处就是看不到这样凶恶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