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离魂断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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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再快点！再快一点！
我屏住气，长长的龙身在云层中一掠而过，极致的速度在天边留下一道红色残影。尖利的风刃刺耳地号叫着，撕裂冻得僵硬的龙爪龙鳞，刮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快点，再快点！
我瞪着眼睛望着梅山的方向，此时最恨的，是自己没有修炼出来一双天眼，能隔着万里看到他的境遇。我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祈祷有人能听到我的愿望，祈祷他现在还安好，一切还没有到最坏的境遇。
【咦？玉鼎师父，怎么只有你在啊？杨戬呢？
唉，昨天晚上，哮天犬被抓走了，徒儿已经去梅山救他了。
什么……梅山……
是啊，不过不用担心，徒儿他……诶？诶！寸心！寸心你上哪里去！】
我想大喊一声发泄，但是又被巨大的风压挤得透不过气来，一口浊气鲠在喉咙，压得心脏跳动得仿似在发狂。
杨戬！杨戬！杨戬！
“吼！“我愤怒的龙吟震动了整个山峦，流星一般直直坠落，激起数重烟沙。
抬眼，却只看到两个倒在地上的身影，狼狈而苍白。
我把眼睛睁到极致，催眠自己那只是幻觉……
*
“阿嚏！”我甩着手里面的抹布，被飞舞的烟尘迷了鼻子，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哎哟，真是的……”我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为什么海底也会有这么多灰尘啊！太不科学了！”
抱怨归抱怨，这大扫除还是要做的，过几天就是人间的新年，三哥终于得了空，说今年要来跟我一块儿过。
我用旧布巾包住头发，又把靠在墙边的扫把倒了个头，桌子上又垫了两个凳子，踩上去才够着了房顶。摇摇晃晃的桌椅山上，踮着脚尖扫走烟尘，那情景可是够惊险。这个时候就特别怀念从前有法力的日子，轻轻一跳就上了房梁，用力扫掉灰尘，还有余力跳个扫把舞。
现在？
我缩在凳子上往下面看……呃……我该怎么下去呢……
清完了灰尘还要清杂物，可是说句真心的，我这小地盘东西真的不多，要真说有什么可整理的，就只有我那衣柜了。把东西全部搬出来，看看有没有长虫子，该晾晾的，就拿出来晾晾，该擦的也擦干净，这样才不会引来耳报神，跑到天上打小报告。虽然我不知道耳报神真的像那个典故一样吗……
“嗯？”我从衣柜最深处拎出来一个小盒子，时间太过久远，我都已经忘了这是什么了，打开一看，却见两条莹白的珍珠链子，俏生生地躺在朱红锦帛上，粒粒饱满的圆珠色泽明亮，泛着柔和的光芒。
我不自觉笑了，啊，真是好久不见，这伴了我千年的兵器……
记得，这兵器还被我用来砸过那根杨木头呢！我感慨地想。
虽然，只是魂魄……果然，对那人，还是舍不得。
*
救得了人，救不了命。特别当你想要救的，是那个执拗得要命的杨二郎，那可真是个要命的事情。特别特别你想救的那个杨二郎还特别地不想活命，那么这事儿就更要命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薄的魂魄，看着他满脸忧伤地和三妹道完别，然后转向师父，转向他的兄弟们，转向……我……
我没日没夜地降妖伏魔三天，刚回到灌江口就又拼死拼活赶去梅山，吓得肝胆俱裂，累得浑身乏力，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想，就希望能救他，就希望他能少受那些苦……结果现在算什么？
我咬着牙，死命把那口血又咽回肚子里，因为过度耗用法力而在沸腾的元神和经脉，也被我狠命压下。我瞪着那个魂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转过身来，犹豫地看着我：“寸心……”
我生硬地扯了下嘴角，嘴唇动也没动，就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句话：“有事吗？”
“杨戬此生，欠了太多太多债，恐怕难以偿还……”他闭上眼，像是不敢看我，“若有来生，杨戬定当泉涌以报恩情……”
我听到有人在哭，低低的抽泣声听得人心碎。
可我不想哭，一点儿也不想。
不是如西海岸边的自欺欺人，我清楚地知道，我一点也不想哭，一点也不伤心。
我只是很愤怒，愤怒得浑身发抖，愤怒得腰间的双弯刀都在吱嘎作响，叫嚣着要出鞘。
于是我就那么做了。
“我说……你这是在逗我玩呢……”在悲伤的寂静之中，我阴森森的笑声特别刺耳，众人错愕地向我看来，然后亮出一张张被吓到的脸。想来，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杨戬啊杨戬……你现在算什么？”我冷笑着看他，“说得好大义凛然啊，你说你累了，你说你想不通，你说你不想再想……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累？你累得过哪吒？父子成仇债务重重？你累得过杨婵？忧民忧世心怀众生？你累得过瑶姬？身有欲界女神之职，心系你们杨门一家，护不住职责所在保不住心中所爱？”
“你又有什么不想想的？玉鼎师父想了几千年想不通天地大道，至今仍不放弃；弱水思了近万年为何天庭无情，至今奋力追求……”
“是，你累了，你不管不顾劈开桃山却同时痛失母亲，你舍身成仁独闯瑶池却身陷囹圄，你想为母亲为你爹你大哥讨个公道，却反而被王母三言两语刺伤，怀疑你母亲的爱！”
“你想不通？你怎么想通，你连你母亲为什么会死都没搞清楚，你想通个什么！”
我说到最后简直是在嘶吼了，我红着眼睛瞪着他，看他由错愕变为思索，又从思索变成黯然：“寸心，对不……”
“锵！”
“三公主！”
被狠狠掷出的弯刀穿过透明的魂魄，整个钉进了木栏杆内，众人惊呼一声，发现那没有附上法力的兵刃，对魂魄没有任何的伤害。
“杨戬，知道我最讨厌你对我说什么吗？”我这回笑出来了，“就是跟我道歉。”
我顿了一会儿，发现众人都没什么要说的了，便又掀起眼皮子看了眼愣在我面前的魂魄：“你走吧。”
“反正，我们这么多人都留不住你，你对这世间，还有什么指望？”
啊，也许有的，还有嫦娥不是？
不过我就奇怪了，怎么我自己挽留你就挽留不住，嫦娥拿我当幌子挽留你倒是挽留成功了呢？
我也不想想，更不想想通。
“杨戬，你这个胆小鬼！大混蛋！”
我嘿笑着骂完，转身就走，没有回头半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离魂断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