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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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昏昏，四周皆是一片漆黑，那本该出现的月儿也不知何故一直躲藏于浮云之中，久久不出，不见丁丁点点的零星，有的只是一片如泼墨般浓密的天幕。宁静街道之上只听得声声车轮转动的骨碌碌的声音，以及一盏摇曳的琉璃罩灯盏。
忽的，灯罩中的火光熄灭，转眼间四周已是一片墨色，隐隐可以感觉夜色中湿漉漉的气流，带着微微的甘甜。
马车缓缓靠向墙根处，与夜色相融，漆黑一片，不见五指。
“大人。”低沉恭敬的声音与夜色中缓缓扬起。寻声而去，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没人回应，有的只是夜色中轻扬而起的清风。
许久许久，才见的夜色中漾的一抹昏黄微弱的火光，如水纹一般的轻柔，如纱一般的飘逸。不远处的府牢的门沉缓的打开，一盏纱灯缓缓的探出。低低的交语清晰的直向这角落中传来。
“四公子客气了，我们怎好意思呢。”讨好似的讪笑。如此笑语，只怕此时每人手中已是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了吧。
“这是你们该得，若替我好生照顾了那罗文杰，日后还少不了一些谢意的。”清朗对语，一如其于夜色中洁净的白裘。旋转之间，更是万分磊落。白影轻跃，一阵马蹄声扬，白色身影迅速消失于点点夜色当中。
车帘缓缓掀起，如鹰隼般的历眸紧紧凝视着那白影消失的方向，微带笑语的声音清润的从唇中飞扬而出：“劲，跟着他。”眸光转转万变，然于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出，但那如清风般的笑语却已透露了其看戏般的心境。
“是，大人。”低缓的声音再次扬起，身形微晃，如猫一般的轻盈，便已不见其踪。
“大人，要去府牢么？”另一恭敬的声音从侧升起，声音微微粗哑。
“不用了。到昊升客栈去。”放下车帘，半是闭目养神，唇瓣处的笑意未减半分。四公子？邬初云是吧。
灯盏再次亮起，随着马车的转动与夜色中摇曳着，每行之处便是漾的四周景物若隐若现，看的不真切，却也是逃离不开。
守着府牢的衙差忽的身上一阵寒意，打起了寒战，紧裹了下衣袍，看了看天色，嘟囔了句：“明天莫不又要下雪了。”
一阵灯火照来，将两衙差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细细地，曲曲折折地投于府牢门上，如刀斩一般，规矩极了。
“那是谁家车马呀，这么晚了，都过三更了。”其中一人轻轻拌了拌另一头的衙差，眸光追着远去的马车，问道。
“谁知道。”身子往后靠了靠，依着牢门。目光同样凝视着远去的马车，久久无法收回。三更半夜的，怎么还会有马车呢？
……
这一路跟踪下来，卢劲终于知晓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本该是一路顺畅的跟踪，谁知竟立马反被他人所跟踪。好不容易甩脱了后边尾巴，却再也找不到邬初云的身影了，只得凭着当年江湖所学的丁点“气味追寻”法漫无目的的四处探寻。卢劲不禁有些气恼，紧紧爬于一栋屋顶之上，隐身于夜色当中，抬眸巡视着周边漆黑之景。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既来之，则安之。跟踪我那么久，不累么，何不就此现身一见。”不远处的屋檐下忽的灯光亮起，一阵清朗的声音从里屋传出。
卢劲一愣，莫非自己已被发现了。本想干脆就此现身出现，可再一寻思不对。自己现在能发觉到他，应该算是纯属意外。若他不出声，只怕今夜便只得功败垂成了。
“不愧是为四公子，好生厉害。”属于女子娇柔的清笑声忽的于卢劲寻思间响起，微带着抹稚气。一抹娇小的身影稳稳当当的飘落于院落间。
是她？卢劲讶然。那日虽未追上，但于那太过娇小的身影便足可判断出是她了。
“不敢当。”邬初云笑了笑，修长的身影缓缓的走出屋宇，目光停落于眼前这娇小的身影上，“我该是曾见过你吧。你很面善。”
小女孩轻轻一笑，笑靥如花，音似银铃，一派天真：“公子好记忆。奴家小可，公子可曾记的。”负手轻轻拍打着短箫，昂着头，仰视着缓缓向自己走近的邬初云。
“哦，小可小姑娘。”邬初云若恍然大悟般的笑了起来，“你不就是二小姐贴身侍婢苏颖姑娘最近收在身旁的小丫头么。怎的，怎么有趣跟踪起我了。”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起小可，心中暗暗猜测着其来意。
“没什么，纯属我个人的好奇。”小可依旧是笑靥如花，明亮的眼眸如水一般清透，丝毫不掩饰其眸光中好奇。
“好奇？”邬初云摇了摇头，“我有何好奇的。不也同你一样一个鼻子两个孔吗。”
“不不不。”小可依旧是笑盈盈的，“四公子是这一代中最有才力从二小姐手中夺取掌理权的，为何总不见你动手呢。是要隔岸观虎斗，来个渔翁得利么？你们邬家之人似乎最擅长使用这一招呢。如果是真的，那么四公子，你无疑是将其用的最为出神入化的一人了。”
“这就是你跟踪我多时得出的结论？”邬初云淡笑，眼光依旧紧紧落在这个看似只有十三四岁年纪的豆蔻少女身上，“那我可不可问你，你为何千方百计要接近二小姐？你看来不像是中原人，因为你的额头以及鼻子。”邬初云含笑的唇忽的紧抿了起来，眸光幽深。毕竟小可看来还太小，不细看的话，根本很难发觉小可较他人深刻的轮廓。
小可愣了下，笑意敛去，微显阴冷：“我最起码不会如某人般狼子野心。别以为我不知你的把戏。你若伤害到二小姐半分汗毛，我定取你狗命。切忌要小心日后你的饭食，弄不好哪天里边就有我取你命的毒汁。”一旋身，向上一跃，踏上屋檐瓦砾，忽在对上远处一双探视的眼眸时怔了下，旋即一扬唇，阴阴一笑。趁着夜色离去，不见其踪。
……
本该是无所交际才是，即便是要往来，也该是于日后首辅府以礼相待时。只是如今……烟萝淡笑的看着眼前娇柔艳美的玲珑。体态风流，衣履华贵，满髻华光溢彩，却不见得俗气，反倒增添的几分娇媚。然而烟萝的视线却一直落于玲珑发髻上那支单翅金凤钗之上，并非是因为这单翅金凤钗如何的精致秀巧，只是颇觉怪异。
“公主殿下玉体金贵，妾身听闻公主殿下遇刺，心下不由凄凄，忧心公主。”语气凄凄，满目忧虑，“现今这狂徒也太过无法无天，若不及早肃清，怎能令人安心。所幸公主殿下相安，否则……” 拿捏着雪色绣帕，轻拭眼角，俨然垂泪之状，
这一幕看的一旁的苏颖只差便要当场吐了起来。没见过这么做作的女人，亏的长得人模人样，害的自己初见她时满心欣喜，朝花乍放。
烟萝只是静静一笑，不似嘲讽，只是微微垂眸思索着眼前之人所谓何来。
“这是上好的创伤药，南方贡品，听那宫中御医说，只要是抹上了这药膏，便如神助般，及时就好。公主受到惊吓，想来这些时日来也未曾好好闭眼歇息过吧。呃，这包香料，听说采摘至南海，若睡前焚上一些，公主殿下也就能舒心入眠了。”从自己随身使女手中接过一支玄色金华檀木盒，取出一盒婴儿巴掌心半大小的扁圆黑玉瓶以及用红丝线捆绑好的一包物品。一股淡淡的香气便也随着盒子的开合而缓缓散发出来。
这香气……烟萝衣袖之下手指不由的微掐了衣袍。眸光似清泉，微微点了点头，温和如月般的恬淡一笑：“玲珑夫人有心了。”
玲珑脸色却微微尴尬了下，也不知似乎是因为有些羞涩：“公主贵体，这本是因该的。更何况日后公主殿下下嫁于大人后……”以手绢掩了下唇角，不再说下去了，但明白人也就知道她下边是为何意。
女人的对话，本就极其无聊。如果其中一个太过娴静，只是不时淡笑以回的话，那么这无聊之语也就只能迅速的草草结束了。而烟萝便是如此般的人，玲珑自觉无趣，尴尬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也就带人告辞了。
玲珑这方一走，烟萝那堆满杏花眸中的笑意便迅速的消退下，微带阴沉，只是唇嘴依旧弯若新月：“苏颖，给我抓几只猫儿来。另外，”她顿了顿，转身从几步之远的香桌上取下一支小小的玲珑盒，打了开来，将那创伤药膏分了一半到入玲珑盒中，递于苏颖，“将这给七少爷吧。这么好的创伤药他也该是用用去。”窗外光线照来，玉兰雕花窗上的阴影疏疏离离的投耀于烟萝身上，似纱幕一般，将她给裹了起来，隔绝着外边的一切。
邬修云至那次因刺杀事件中“护驾”有功，便也被烟萝给待贵客般地“恭敬”的请下山来养伤，暂住于惜春园。
苏颖愣了半晌，接过玲珑盒，眼眸中去满是不解。二小姐不是不喜欢猫吗，记得上次二小姐还亲自下令过，西院若无她的同意，绝然是不许出现猫的，可现在……虽然说这里不是西院而是幽居。再说昨日二小姐不已亲自送了瓶上好的创伤药粉去么，怎的还要送啊，这可是那玲珑夫人亲自送来的宫廷贡品呢，那七少爷不就是替二小姐挡了下刀嘛，也用不到至此吧。何况如七少爷那般的阴鸷偏激之人，指不定那刺客还是他特意请来唱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先得到二小姐的感激，再一步步吞食邬的掌权。不过，他一定不会成功就是的。算了，反正自己也不喜欢那玲珑夫人，怎么说呢，感觉她好假便是。若是用她假惺惺送的东西再做为顺水人情送给七少爷的话，嘻嘻，真的好配。
“是的，小姐。”眉眼灿然一亮，带笑的抿唇，旋即转身速往外走去，不，该说是跑去。
……
殷念远，不得不说他实非人之辈类，竟然可以一心多用，同时有条不紊的处理各大衙门帐务、全国各地监察史呈来的奏折及其远及北方快飞鸽传来密函的重大要事，更有家奴府中传来的密件极其邬府暗人传来的数字密函（一般人绝对看不懂）的琐碎之事。当最后一只信鸽从他手中飞出时，这里所有之事才算是完毕。只是又有几人能想到那只信鸽竟是飞向他自己府中的呢。“继续监视”，虽只是寥寥四字，但其中的犹豫与痛心又有谁会知晓。自己虽然有些冷情，但那人好歹也跟随自己也有多年了，自己又怎会对其毫无半丝情谊呢。
看了看窗外东方微露的鱼肚皮，随手一弹，一束急如箭羽的劲风直向案牍上的纱灯飞去，纱灯未动，里边摇曳的灯火却是“噗”的一声给灭了。轻揉了下干涩的眼睛，已经记不得这是自己第几日如此卖命般的彻夜未眠了。北方战事越来越紧，朝堂之上气氛也是越发的暗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捋了捋因久坐不动而起褶皱的官袍，缓身推开内阁大门，向不远处的阁楼走去，那是用于自己平日忙于政务歇息之处的。当一切梳洗完毕之后，便也匆匆赶往朝堂。今日朝事，大概还是离不了那北方战事吧。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场朝论，竟也将他自己给扯了进去。一滩浑水，更加的污浊不堪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风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