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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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名为汇的地方，欧阳明日为收敛思绪，问道，“听少恭说，此地为灵魂停留之地，却缘何只有你我二人？”
欧阳少恭道，“这便如道旁的一间小屋，屋内只有你我二人，但走出屋外，道路亦如人间，熙熙攘攘。”
“既然如此，不如一同出去走走？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少恭自当奉陪。”
不知欧阳少恭施了什么法，两人一转眼就来到了外面，街上果然与少恭所说如人间一般，有商贩行人来来往往，只是没有阳光普照也少了几分喧嚣，人少处更是寂然无声，因而显得鬼气森森。
“少恭不是说这里只是灵魂暂留之地？怎么竟然也有商贾贩卒？”
“明日有所不知，人间交换的多为金钱，这里交换的却是运势阳寿甚至人间的记忆。”
“记忆？”
“不错，有许多人带着伤心往事来到此地，却了无牵挂的回到人间，这便是在此地贩卖了记忆。”
“原来是这样，只是这收买记忆的不知又是何人？”
“生灵精怪，仙人鬼差皆是有的。”
“他们要这些又有何用？”
“有些低等妖怪向往人世，便买来体会，也有仙人养了貘之类的吃人梦境思绪为生的怪物，买来饲养之用。”
“天下间竟有此等奇事！”
“如何？明日可要忘了过去求而不得的痛苦？”
欧阳明日摇了摇头，“既然来人世走了这一遭，痛怒哀思皆是难得，我虽不想像少恭一样记得长长久久，但也不想刻意遗忘。”
正说话间，忽然有个长发披肩的妇人，跌跌撞撞朝二人走来。
欧阳少恭一看，神色似乎变得有些冷肃。
那妇人却只停在五步开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欧阳少恭，似乎认识又似乎害怕。
欧阳少恭一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故人。”
“妖怪……他是妖怪！！……”
“不，娘亲，是我，我是盈乐……”
“你胡说！我的孩儿，我孩儿前些天就死了，是隔壁的旺二叔亲手葬的，我亲眼看见的……”
“娘亲，你听我说，我真的是盈乐，我只是……”
“住口！我家盈乐才不会是你这种怪物！”
“娘亲……”
……
“抓住他，他一定是被妖怪附体了！！”
“不，我不是妖怪，我只是、只是……”少年满脸泪水，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只是他究竟是什么，竟连他自己也糊涂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少年猛然被横生的枯枝绊倒在地，眼看后面的村民越追越近，他却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快！小妖怪没力气了，快抓住他！”
……
欧阳少恭冷眼看着手执火把的村民，待他们靠近那跌倒在地的少年时，他忽然动指捻琴，铮然之声如沧海龙吟，不绝于耳，那些幻象中的人物便如碎裂的瓷器砰然炸裂，悉数化为齑粉。
周围往来的行人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有那长发妇人，脸色苍白，面露痛苦之色。
欧阳明日仔细打量，发现她眉目之间颇有些像刚才幻象中盈乐的娘亲。
欧阳少恭却甚为愉悦，“人间至亲，不过如此。”
说罢，也不管那妇人痛苦至浑身战栗，摔袖便走了。
欧阳明日对被至亲嫌弃抛弃的痛楚感同身受，眼见那妇人痛苦至此，却也没有上前搀扶。只是想起刚才欧阳少恭微微弯起的唇角，似乎生出一丝难过。
“如果你是在同情在下，那大可不必了。如今再看当初的长琴，只会让我觉得可笑罢了。”
欧阳少恭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望着面前雾气氤氲的河面，随地而坐，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
欧阳明日轻叹一声，“不如在下与少恭合奏一曲。”
欧阳少恭瞧着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没想到明日竟然如此善感。”
只是倒也没有拂了欧阳明日的意，微微试了几个音，便弹了一曲榣山遗韵。
榣山遗韵是欧阳少恭从长琴时就偏爱的曲子，只是当时长琴弹奏时，心境淡泊，听上去如时间长河缓缓流淌，无波无澜，却让人忍不住想掬一捧挽留在心间。而少恭似乎因为刚刚那位妇人，心绪中自有一股怨气，弹奏出来的曲子透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嘲讽。
欧阳明日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只是他自幼学习音律，各种乐器都甚为精通，听了一遍，用箫音试着和上去倒也交相辉映。
箫声的加入，如同一抹春风，轻轻地拂在无波的河面上，隐隐冲淡了刚才琴声中的漫不经心。
欧阳少恭看着欧阳明日，忽然想起那个以树叶为乐器的青年，有时他也会想，是不是人性中的善与恶真的是分开的，公子长琴遗失在焚寂中的命魂四魄恰好带走了他灵魂中所有的善良，而自己只是长琴心中的恶念。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在刚来人世的那几百年里，自己会傻傻地付出真心，让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如同那个妇人，他还记得那一世，盈乐的父亲早逝，剩下孤儿寡母，他自小侍奉娘亲，但是娘亲的身体不好，他小小身板便挑起家里家外所有活计，闹灾荒时，宁愿自己饿的睡不着，也要省下食物来给娘亲吃。后来因为没有食物，娘亲饿的奄奄一息，他自己悄悄割下臂膀的肉喂给她，却因此得了重症，不治身亡。
这样认真对待诚心侍奉的人，在见到他渡魂归来的样子时却毫不犹豫的喊出“妖怪”。
“妖怪”这样一个被旁人避之不及的物种，欧阳少恭有时却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是妖怪就好了。
“老板，我想卖出我的记忆。”
“好嘞，不过我这最多只能收二十年的记忆，公子你好像有好几百年的记忆啊！”
“那就卖上一个二十年的吧。”
……
“老板，我来卖我上一个二十年的记忆。”
“公子，又是您？”
……
“公子，您又来了？这次您卖哪年的？”
……
……
……
“既然永生永世都是这样的命运，既然生生世世都忘不完我的苦痛，那么老天，我便一笔一笔的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跟你清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