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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来自黄泉的歌声 ...

  •   有了这一根红线牵引,陆小凤便不会迷失方向。因为直到他踏上了索链之后,才发现,足足有一个成人臂膀粗细的铁索,并非只有一条,而是张开了一张网,一张稀疏至极的网。
      表哥淡淡道:“我平日里就在这张网上习练轻功,今日恰好碰到山庄客至,便顺手接待。如若不然,便是勾魂前来接引你们。”
      迷雾般的云团,望不见底的深渊,只有寥寥几条铁索铺陈期间,陆小凤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其他铁索的位置。可是他确信,两条铁索之间,都至少隔了十丈远的距离。
      湿漉漉骨碌碌的铁索,和表哥那平淡的表情,平常的装束。
      陆小凤一向认为江湖中轻功最高的三个人是司空摘星、西门吹雪和他自己。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陆小凤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掉下去过?”
      表哥道:“要是掉下去了,你来帮我收尸如何。”
      陆小凤一口拒绝,“我做不到。”
      不是我不答应,而是我做不到。
      因为从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哪怕是一头熊,任他钢筋铁骨,也要粉身碎骨,摔成一摊肉酱。
      表哥叹了口气。
      陆小凤更加好奇,在吃人的林子,迷雾中的迷宫索链之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幽灵山庄。
      勾魂接引,也算是过了奈何桥。
      没等到陆小凤好奇地询问到幽灵山庄和山庄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就忽然听到了一阵歌声从他身.下传来。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从前我也有个家”
      歌声很清越也很好听,陆小凤一听见这首歌,就知道唱歌的,一定是一个长得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姑娘,而且这个小姑娘她也一定很爱美。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小姑娘。
      陆小凤大声的叫道:“错了错了,不是这样唱的!”他不喜欢别人唱错歌词。
      小姑娘道:“怎么不是这样唱的了,别人教我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唱的呀!如果你说不是这样唱的,那是怎样唱的?你唱一个给我听听啊。”
      表哥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叹口气,如果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接受他的全部的话,那么他现在显然是不喜欢陆小凤的。
      幸亏他现在是背着陆小凤,并不用装出一副很喜欢的样子。谁让他作为表哥,总是必须一直都微笑呢?
      表哥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花满楼了,花满楼能够一整天都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样子,难道他腮帮子不会发僵吗?嘴巴也一直都弯着,弯着,不会抽搐吗?
      对于小姑娘的要求,陆小凤总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小姑娘还非常的善解人意,请陆小凤做的又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陆小凤开始唱歌,这还是第一次有别人请他唱歌呢。所以他唱得很开心,很开心。
      “妹妹背着泥娃娃
      走到花园来看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陆小凤的耳力贼好贼精,所以他一下子就听见了小姑娘的嘀咕:“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呀。”
      这样的小声抱怨,陆小凤简直一下子就能够想象得出,她是在怎样晃着小脑袋踢着小脚丫。
      “你怎么不唱了?”小姑娘突然问。
      陆小凤苦着脸道:“我只记得这几句。”
      能让他上心的东西一向很少,不过小姑娘真的很善解人意,她并没有再做追究,反而再给陆小凤一个机会:“那你还会唱什么别的歌吗?”
      “我也有个家,前面种着树,后面栽着花……”
      陆小凤唱完三句又卡壳了。
      小姑娘道:“看来你真的不会唱一首完整的歌,不如我来教你吧!”
      小姑娘、小孩子的心,总是像她这样的真诚善良。
      可是陆小凤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小姑娘接着唱呀唱: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有天爸爸喝醉了
      拣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
      陆小凤心里抖了下,铁索也抖了下,他几乎就要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心的先颤抖,还是铁索先颤抖的,或者是他的腿抖动了一下,所以才连震动了铁索。
      原来小姑娘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
      歌声,的确是从悬崖下面传过来的。
      据说人间最深的悬崖可以直通黄泉。
      悬崖当然是中空的,小姑娘的歌声传过来又非常的清晰,那这个小姑娘,她到底是在哪里唱歌?
      陆小凤去过很多的地方,他喜欢唱歌的毛病,就是在一个所有人都喜欢唱歌的地方染上的。在那个美丽的山坳里,在那片冲田的山坡上,甚至在整座大山,整片的群山峻岭之中,没日没夜的都回荡着歌声,歌子冲天飞翔盘旋,连带着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鸟儿也纷纷欢悦地振翅出林,美丽骄傲的少女就像一只真正的凤凰一样,舞跃翩跹于巨大的响鼓之上……
      据说一个人一旦回忆起过去,就代表他真的老了,走不动了。陆小凤塘面逃到了幽灵山庄,听到了来自黄泉的歌声,难道他已经走不动了吗?
      歌唱到后面越血腥越暴力,偏偏小姑娘的歌声里也是那样的充满着喜悦,她的声音也是那样的甜美娇俏,和着悬崖之中,经久不息的风声呜咽,还有春日里少见的乌鸦叫声,一清越一低沉一欧哑嘲哳,竟然带来了一种难言的残酷美感。
      陆小凤仿佛看见了深渊中有一大群漆黑的乌鸦在盘旋,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偶尔失足跌落悬崖的路人,就像老虎吃过了人肉,一旦再碰见生人,就会把他当做一只猎物直接咬死。吃过人肉的乌鸦眼睛也会泛红,它们已经不满足于食用腐尸,而把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向活人。
      陆小凤就是那个活人。
      他的确看见了一只漆黑的巨大的乌鸦,可是再等他定睛一看,他看见的不是乌鸦,而是一个正咿咿呀呀,唱着歌通身粉嫩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荡着秋千。
      所以陆小凤回过神来后,才猛然察觉到,铁索正一荡一荡的。
      “她是谁?”难道是乌鸦成精了不成,陆小凤忍不住猜测。
      “粉燕子。”表哥这阵子一直都一动不动的,所以陆小凤差点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陆小凤又叫了起来:“不对不对,据我所知,粉燕子是个男孩子。”
      表哥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独孤美说的,他说他有两个外甥,一个是叶孤鸿,另外一个就是粉燕子。”
      表哥缓缓道:“有时候外甥,也是外甥女的意思。”
      陆小凤道:“独孤美还说他男女不忌。”
      表哥又缓缓道:“难道你以为,在这个世界只有男人才可以男女不忌?”
      陆小凤惊呆了一瞬,突然他就狠狠的搓了一下脸,又低头望了望小姑娘。
      小姑娘就在他的身.下,他的脚下是一条横着的铁索,湿漉漉滑溜溜光不溜秋,铁索上又链接着了一条铁索,直直的往下垂,这条铁索也是同样的湿漉漉滑溜溜光不溜秋,这条铁索本来应该网联别的横渡悬崖的铁索,不知为何断掉了垂下去一眼望不到头。这样的铁索,伸向深渊,总会让人毛骨悚然,不住的在心里猜测,有什么东西,会顺着铁索,从下面爬上来。
      所以一旦知道了铁索的那头是吊着一只粉团子,陆小凤本来应该狠狠的松一口气的。
      可是他非但心里没有松口气,反而还板着脸狠狠地问:“你在下面不害怕吗?”
      “如果害怕有用的话,我就害怕一下下吧。”小姑娘童言稚语,她的口气听上去非常天真,意思里面却透露着一股老气横秋,而且她说这句话,好像还是在安慰陆小凤。
      如果换一个地点,陆小凤肯定会自恋的怀疑,这个小姑娘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故做坚强。很多人都知道他欣赏坚强独立的女人,所以总会有很多“坚强独立”的女人偶遇陆小凤。
      陆小凤发现,小姑娘是在荡秋千,也不是在荡秋千。因为没有一个小姑娘会喜欢一只手抓着滑溜溜的铁索荡秋千,哪怕再奇怪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陆小凤一个翻身倒吊在铁索上,伸出双手,慢慢的把小姑娘往上拉。他至少要把她救上来,才可以搞清楚,这个人对他有没有恶意。
      表哥淡淡的警告道:“如果你救她上来,哪怕是我,也不能在没有合约的情况下,再把你带进山庄!”
      陆小凤也淡淡道:“我还活着,可她却要死了。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还能够很开心地唱歌,那她的本性一定不坏。”
      陆小凤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喜欢唱歌的人本性都不太坏。
      表哥转过身体看向陆小凤,慢慢道:“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陆小凤苦笑:“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你就帮帮我怎么样,给我搭把手。”
      不知道是饿了太久,还是一只手受了伤,陆小凤总觉得自己拎着的不是个小姑娘,而是头很肥的小母猪。
      幸好小姑娘这个时候并没有在“荡秋千”,不然就连陆小凤,也没有把握抓住光溜溜的铁索把他钓上来。
      小姑娘站上铁索之后,却狠狠地把陆小凤往下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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