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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牵红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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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觉得,这个立在白云堆里的很白很白的人,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这个人一向豪爽,也不喜欢易容,这个人一向和木道人形影不离,立志要游历天下遍览名山大川。
不错,他就是古松居士。
可是陆小凤总感觉有些不对,他的直觉一向救过他很多次命,而且从未出过差错。如果说陆小凤第一相信自己的那两根手指,第二相信花满楼的判断,那么排第三的就是他的直觉。
古松居士竟然会是幽灵山庄的引路人!陆小凤一回想起他那满不在乎的脸,就觉得诧异极了,也古怪极了,因为他竟然都记不得古松居士具体的样子了。
虽然古松居士的确长得很普通,扔进了人群之后,哪怕就连对人脸向来过目不忘的金九龄,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揪他出来。
有一件事,更是让他惊讶的差点没跳进眼前的万丈深渊。
因为独孤美竟然对着“古松居士”喊表哥。
陆小凤一下子就想起了正在追杀独孤美的两个外甥,看来独孤美虽然是六亲不认独孤美,可他的亲戚却恰好遍布天下。
“表哥”似乎一眼就看出来陆小凤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道:“不仅独孤美要喊我表哥,陆小凤你也要喊我表哥。”
陆小凤有气无力地喃喃道:“那表哥,你有什么吃的能给表弟吃吗?”
陆小凤当然放得开,在这种鬼地方,有表哥总比没表哥要强。
陆小凤和独孤美两个还是守着自己选好的树乖乖靠着。
独孤美离悬崖一步远,陆小凤离悬崖两步远,然而吃人的林子仿佛像是在忌惮什么,就连草都绝不敢长在这一步的距离之内。
所以这一步的距离,好像是悬崖和林子之间的中间世界。
这个世界里面只有一个很白很白的人,一颗很绿很绿的古松,古松下放了一大块很平很平的青色石头。
有时候陆小凤甚至会误以为自己已经和那个烂柯人一样,误入了什么仙家宝地洞天灵府。
石头上突然变出了一个柳条编成的箱子。“古松居士”本来是站在很白很白的白云堆里,箱子出现后,他就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石桌旁,然后他打开了箱子,陆小凤和独孤美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
因为箱子里面有一块熟肉、一只风鸡、一瓶酒、一包刀伤药!
都是他们眼下急需的东西!
陆小凤简直恨不得亲表哥一口。
他一跃两步远,抄起熟肉就大口大口啃,甚至连坐下都来不及坐下。
独孤美也只好自己摇摇晃晃地挣扎到石桌前,他想拎起风鸡,拎到半空中,一个无力,风鸡咕噜咕噜就滚下了悬崖。
独孤美被这个惊变打击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直翻白眼,陆小凤一愣,就要把啃了一半的熟肉分给他。
表哥却一下子就跳进了悬崖,没两息又跳回大石头边坐下,风鸡又好好的待在箱子里了,就好像它从来
都没有被独孤美拿起,也没有掉进悬崖过。
原来表哥的轻功竟也这样高。
陆小凤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表哥却突然撸起了陆小凤的袖子。
陆小凤在吃人的林子里面摸爬滚打了好几天,浑身都脏的不成人样也只有脸还算干净。他的那只袖子更是脏的没有衣服样,表哥的手也很白很白,这样两相对比,陆小凤简直都要羞愧得喝不下酒了。
他当然不是因为羞愧的喝不下酒,而是因为表哥正拉着他的手,那只被奇怪动物给咬了一口的手。
穷山恶谷里面极其极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疗效逆天的草药,而且古语有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讲的就是阴阳相生相克之道,到陆小凤这里,自然是奇怪动物的窝旁边,十步之内,本该也有他所中之毒的解药。
可是人一旦倒起霉来,汉子都能看成妞,所以陆小凤非但没有成功地找到草药解毒,反而还被另外一只奇怪动物又给咬了一口,咬的还是同一个地方。
两只奇怪动物一样的奇怪,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窝两公母。
表哥拉住了陆小凤倒酒的手,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就拿起刀伤药下面压着的刀,仔细地挑出里面的断牙,然后又拿起来陆小凤正在龙吸水一般喝着的小酒,眼都不眨一下直往伤口上倒。
酒是烈酒,伤是重伤。可陆小凤不仅舍不得跳起来,而且他还舍不得停口。
独孤美隔着一张桌子,都能看见他那只手上的肌肉正在欢快地跳舞,陆小凤额头上的青筋也在跳舞。
“哈哈,有趣有趣,我一直都听别人说陆小凤你如何如何有趣,现在一看到这个,还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独孤美说话的速度很快,他啃风鸡的速度更快,当他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吸完最后一根骨头髓。
然后他就眼巴巴的盯着陆小凤,陆小凤既吃肉又喝酒速度当然没有他快,不,应该说陆小凤还算个人可他已经是饿死鬼了。
一壶酒,两条美妙的抛物线。
陆小凤吸得又急又快,生怕下一滴酒就不属于自己。
独孤美才不会去管是伤口喝得快,还是陆小凤的嘴喝得更快。他提起全身内力,把嘴一嘬,努力了半天功夫,吸的还是满肺腔子的空气。
“罢了罢了。”独孤美摇头叹息,他那沙哑粗砺的声音忽然就让陆小凤觉得很愧疚,陆小凤就要邀请独孤美共酒,表哥却死死压着他的手。
“别动!”原来是酒已经喝完,酒已经倒完,如果是用水冲洗,伤口必然是苍白的,就好像钓龙虾时用的龙虾肉。可是用烈酒一激,肉不再是常态的粉嫩,而是变成了一种令人着魔的嫣红。
表哥就用一种着魔的表情盯着这一小块伤口,动物是小动物,所以它们咬出来的伤口也是小伤口,可是陆小凤眼见表哥的表情,他好像忍不住的要把这个小伤口抠大。
陆小凤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这一生中见过很多变态,表哥绝对不是其中最为变态的一个。陆小凤忽然就掉了一地鸡毛激出了鸡皮疙瘩,因为表哥已经顺着他的两根手指摸上了他的伤口。
独孤美一点都不吃惊,他只是很惋惜的盯着已经涓滴不剩的酒壶,还不死心的摇了又摇晃了又晃,难道他是没有注意到表哥在摸陆小凤?还是他的思想已经如花岗岩一般正直,就算看见了一个男人在摸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也不会做他想?
独孤美如此淡定,当然不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因为他两个外甥当中的一个,粉燕子,就男女不拒。也就是说粉燕子身为一枚采花大盗,他不仅采花而且采草。独孤美每次见到了粉燕子的脸,都忍不住盯着失神,搞得他七老八十的还像一个没有见识过女色的初哥。
美呀,真是美。
少女般嫣红的脸,春泉如瀑的发,轻巧灵动的身体就裹在那一片如桃花瘴雾一般的重重纱幕下。
这样的一只粉燕子,飞进了幽灵山庄那种男多女少的地方,想必会便宜不少臭男人吧。
独孤美的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惋惜。
“别动。”然后陆小凤就果然不动了。因为表哥的手已经恢复了规规矩矩的动作,为陆小凤包扎伤口。
他用来收尾的那枚小巧蝴蝶结,简直比粉燕子还要少女心绽放。
“好了,可以上路了。”表哥一马当先跨出一步。
他已经跨进了悬崖!
悬崖口飘着的那些很白很白的云,它们一朵一朵比棉花糖都要缥缥缈缈丝丝缕缕,一朵一朵要比孩子手上的棉花糖还要诡异的安静。
表哥不是神仙,这些云也不是神仙的云,所以承住表哥的当然不是那些奇怪的云朵。那些云本来很懒,基本就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可是一旦被表哥的腿牵引流动过后一瞬间就闭合。
哪怕以陆小凤的眼力,都差点没有看清楚那道飞渡悬崖穿越云海的锁链。
那锁链光溜溜湿漉漉的,肯定滑不留手更不用说站脚了。
陆小凤开始计算,表哥的腿很长,我的腿没有他长,所以我应该起跳的更用力。
一般时候,陆小凤完全都不用计较怎么使用自己的大轻功,可是现在不一样,那些云虽然不动,表哥也站住不动,他的衣服也纹丝不动,陆小凤却能察觉得到,悬崖上的罡风,轻易就能把江湖上最重的壮汉给轻飘飘吹走。
“呵。”表哥突然回首挑眉一笑,白嫩的面皮,漆黑的长发,霎时间就鼓风的广袖白袍,还真有几分遗世独立飘飘乎羽化而登仙的飞扬神采。
他的背后,青天高远,青崖林立,远处木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五彩光晕。
突然,就从那鼓风袍袖当中,激射出一道红线!
陆小凤站定不动,表哥要是想杀他,就不会为他准备吃食伤药。
独孤美却在这个时候被吓得倒跳了三大步。
他又回到了那个吃人的林子,进去了,就没这么容易再出来了。
“现在可算没有闲杂人等了。”
表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陆小凤的眼睛,一直笑,一直笑。
红线碰到了陆小。的尾指,然后轻柔地绕了数十圈。
陆小凤苦笑,表哥对他的意思简直就不能更明显了。
牵红线红线牵,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