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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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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呀?堂堂卷帘大将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姑娘。”观世音懒懒地叠起双腿,看着卷帘的眼神耐人寻味。他似乎没什么要解释的,只是沉默地点燃了香烟。
“不过芙蕖,你也是笨。”观世音把目光落到我身上,“豆腐都被人吃干净却浑然不知。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孩子……”
我被说得隐隐生气,但还是扯了扯二郎神的衣角,然后在他手心里写字,我问他,【吃豆腐是什么意思?】
二郎神抽搐着嘴角,为难地看着我。
“啧。这样下去不行啊……”观世音斜了我一眼,我被她看得打了一个寒战。她又扭头注视着那一池的莲花,微微沉思,再抬首时语气变得毋庸置疑,“卷帘,以后芙蕖交给你,自己看着办。”
“老太婆,你怎么总喜欢自作主张?!”他扯掉嘴角的香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把那只小猴子塞给金蝉不算,现在又要塞给一个小宫女给我。喂,你也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调到西方军的吧。”
“哦,这样吗?”观世音笑得轻描淡写,“可是吃她豆腐的人是谁呢?怎么说卷帘大将也得给我一点补偿吧。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你就使出你的看家本领连本带利地教吧。”
“老太婆,你最好别后悔。”
“呵呵……是你最好别后悔。”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刚刚被他踩灭的香烟,许久,才有些烦躁地握紧拳:“切……真麻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观音殿。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心底的黑洞也被越扯越大。
“发什么愣。”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追上去呀。”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观世音用的是“追”而不是“跟”。
于是我想都没想就迈开步子开始跑。
越跑越快,越追越近。心里的有一颗种子,正在悄悄地破土,生根发芽。
他很粗暴地用脚踹开房门,把我拽过来,修长的双臂把我堵在墙上。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调到西方军吗?”
【我不叫喂。我不知道。】
“因为我打伤了我的上司,还和他老婆上床了!”
上司?老婆?上床?我艰难地消化他的那句话里我从没有听说过的单词,但是最后绞尽脑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眉头快锁成一个疙瘩,猛地在墙上打了一拳。指节擦过我的耳廓呼啸而过,有点疼。他咬牙切齿地问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不傻!】
“那你怎么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那你怎么不说得直白点儿!】
“我劣迹斑斑,我无所事事!我被天庭的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排斥,连我的同伴都对我头大!我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来照顾你这个不谙世事的笨丫头!”
【你别小瞧我!我什么都会学的!我会学着照顾自己,还会学着照顾你!】
我不服气地朝他大叫,但其实我有些心虚——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我确实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
我是个一出生就带有残疾的孩子,很多人听不到我的声音所以我跟别人的交流也很少,刚懂事的时候总有同龄的孩子朝我扔石子,叫我小哑巴叫我孤女。观世音怕我养成孤僻乖张的性格所以将我送到酒坊。于是我成天在酒坊里学习酿酒,要不就跟着观世音在观音殿呆着哪儿都不去,所以对人事物事我一概似懂非懂。但是观世音说过,很多事情我会慢慢了解慢慢学会的,因为我总会遇到教我的人。
而那天起,我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能教给我观世音和酿酒师傅都无法教会的东西——因为他跟天宫里其他俯首称臣逆来顺受的人不一样,他乖张戾气,他桀骜不驯,他就像死气沉沉的天空里滑翔而过的一只鹰,懒懒散散的外表下有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
如果那个时候我再懂得多一点,我想,他应该就是观世音菩萨说的那种,抵抗命运的人。
他拧紧的眉头慢慢松懈了,刚刚还是盛怒的表情渐渐转成了惊讶,在他脸上滞留着,他火红的眸子在黑暗里燃得亮如璨星。他忽然一下抱住我,头低下来,又像在笑又像在哭,肩膀耸了下去。飘在我耳边的嗓音有点发颤,但是沙沙哑哑的很好听。
“真是……败给你了……”
那个时候我还很矮小,额头还不及他锁骨的位置。可他身上的味道——有点香烟味,有点酒味,还有些樱花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特别爱在樱花树上睡觉的缘故——杂糅在一起,让我在呼吸间都忍不住安下心来,那种感觉就像一床被阳光晒过的被子牢牢裹住似的,让我几乎要无所顾忌地沉沉入睡。
许久,他松开我,指尖百无聊赖地绕着我的发尾。
“说起来,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也许吧……】
“那么,就是喜欢我咯?”
【喜欢……那是什么?】
“呵,果然还只是小鬼啊。”
【我从今天开始,会学着慢慢长大。】
我望着眼前挺拔高挑的男人,很认真地许了一个郑重其事的诺。
他笑起来,俯下身吻了吻我的额发,眼角弥漫着淡淡的温柔:“好,我等你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