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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重忆那年七秀坊 ...

  •   刚一进去,就看到了满屋粉色纱幔轻轻地摇曳,却又不显得繁杂错乱,真不愧是少女闺房。屋内的用具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做成,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一旁窗台上放着几盆开得正艳的花儿,虽然我全都叫不出名字,却依旧为它们的美丽而心动,小巧玲珑的花朵妖娆而不失秀丽地张开,各种颜色的花蕊羞娇的藏在里面。

      卧室里一张整洁的嵌玉木床。床沿帐顶那一袭一袭的流苏,因着开着的窗,而随着吹进来风轻摇。小姑姑拉着我坐下,说要跟我好好聊一聊。

      身下的床榻理应是冰冷而坚硬,因为有了那柔软绸布做的垫子铺于身下,摸着是很顺滑坐着倒也舒适。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美好。榻边便又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材。

      窗外可以看到西苑里面的大部分景色,有小小的假山,也有小小的水池,绿色的大叶子覆盖了整个小池,里面有不少粉嫩的花朵。

      小姑姑说,那叫做荷花,那绿色的是它的叶子叫做荷叶。时不时有人经过的感觉,只是脚步声很轻,谈话声也很轻。

      喝着那有着淡淡清香的茶水,我告诉小姑姑这些年我们在大漠的生活,从我懂事开始,就慢慢地说。

      大漠不似这繁华的京城,并没有什么新鲜的食物,每天的生活大都一样,起床,吃饭,习武……有时我会抱着小鹰跟着姐姐和尔岚她们到处去冒险,寻找一些看似珍奇的玩意儿。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小姑姑的脸,大漠极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怕她会闷,故意说些有趣的事情。小姑姑听得很认真,也时不时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我觉得认真听着我说话的小姑姑,似乎过得并不开心,看来在京城生活也不是那样的令人艳羡。
      在我说完以后,小姑姑就开始说爹爹以前的事情。

      有小时候被爹爹欺负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事情,也有不小心闯了祸却被爹爹一人承担下来,然后趴在被打的不能起床的爹爹身边哭了一夜的事情。

      当然也一定会有关于那位清歌小姐的事情,毕竟那是陪伴着爹爹度过了前半生的最主要的人。

      于是,我便知道了当年那件事情的一部分。

      原来,爹爹真的有过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确实是林家的清歌小姐,只是……那位清歌小姐并不是单纯的失踪了,更有可能的是死了。

      那时大家都不敢告诉爹爹,怕他承受不住打击。毕竟从小就是他最疼清歌小姐,比任何人都还要在乎她。

      爹爹直到离开家以前与其说是陪着小姑姑,不如说是小姑姑成了他和清歌小姐的小尾巴,走到哪里似乎都带着。

      这样的日子,一年一年的过去,直到他们不得不因为学艺而分开。一个去了万年积雪的纯阳宫,一个去了四季常青的七秀坊。

      那时候的他们,不说天真烂漫,却也满腔憧憬,对彼此的憧憬,对未来的憧憬,对那不成出现的命运的憧憬。

      却不曾想,当年海誓山盟却如过眼云烟,当年花前月下如今只剩残枝败叶,再无相见之日。

      不知是那造化弄人,还是天命难测。

      小姑姑拉着我的手,低垂着头,久久没有说话。我看不清她的脸,当我以为她已经说完的时候,就听到了她特有的软软润润的声音响起。

      带着些许的迟疑,用着缓慢的、不怎么清晰的语调讲诉着那件陈年往事:

      那一年纯阳山上依旧覆盖着厚厚的大雪,山风呼啸,冻得人生疼。而就是在这一年的这个时候,季笙箫觉得自己快疯了。

      在打开书信,看到内容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了一般,双耳轰鸣。

      他不干置信的看着手中那薄薄的家书,不过十几句话,几十个字,却犹如万斤般沉重。

      他不知道眼前送信的家仆因为他突然苍白的脸色而担忧,也听不到身旁师父的话语。看不到周围渐渐围拢的人们,也感觉不到终年寒冷的山风。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一切都静止了。

      信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唯有那信尾出现的短短一句话,很好的传递到了脑海的深处,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反复反复反复地看,但始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林清歌已于前年失踪于秀坊,勿念之。

      他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失踪了?为什么会在秀坊失踪了?为什么一年前的事情,现在才要告诉他?什么叫做忘记?

      怎么做才能忘记?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忘记!难道都不记得了么?不记得她是谁了么?那是清歌啊,那是林清歌啊!

      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从未曾听说过,有秀坊习武女子失踪的消息?更何况那是代坊主最喜爱的弟子之一!

      为什么秀坊那么多的女子却独独只少了她?为什么要这么晚才告诉我!为什么要用这么淡漠的语气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

      突然,原本因为受了打击而动弹不得的季笙箫猛力推开了围观的人群,转而冲向宫门。众人一惊,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时,便听见不知道是谁大喊着:快拦住他!纷纷追去。

      却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前方,原来是掌门人啊。他说,都归去吧,不用拦了,拦不住的。季笙箫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驿站。简单明确地表示了要去七秀坊的意愿,便跟着车夫离开了。

      而这边,掌门人阻拦了众人后,便望着那下山的官道,不知道在想什么。纯阳大师兄组织纯阳弟子继续打坐习武。那几位武学讲师则无奈的对望几眼,摇摇头,慢慢地踱步离开了。

      小书童带着家仆去驿站搭乘回京的马车。掌门人转过头,向着深山之处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喃喃着,不知道萧代坊主,要如何才能让他释怀啊……

      官道上,季笙箫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他多想马上就能看到七秀坊啊!可惜,世人皆称赞的纯阳轻功纵然再好,也不能带他立即前去,只能不断地催促让车夫加速。

      从纯阳宫下山到了长安,他没有回家的欲望,也再不想回去。离开了长安,需要穿过有着密密麻麻各种大大小小的枫叶林的枫桦谷,才能到达洛阳。

      记得从前,她因为一直喜欢红红的东西,他便专程带她赶来了这里。夜晚的枫林应该也很有魅力,她说。最后,他们就在那个叫做平顶村的安宁祥和的小村子里住了一晚。

      那时的她望着漫山遍野的枫树,笑颜如花。不知是因为喜悦的缘故,还是因为枫叶的浸染,使得双颊嫩红,很好看。

      主城之一的洛阳,有着悠久的历史,与长安相比不相上下。唯一败在长安是京城,是一国之都,是国之中心。

      那鼎沸的人声不断地诉说着这里的热闹繁华,小商小贩的叫卖,各色商人络绎不绝,各国游客慢慢踱步走在街上。

      但这一切却都与他无关,他的心早已飘出很远很远,在更远的前方徘徊,躁动而急迫的心情使得他整个人充满了烦躁与紧张。他不停地呢喃,默默计算着路程和时间。

      是了,很快就会到金水镇的,过了便是扬州了,很快就可以到秀坊……好不容易离开了那清秀的小镇——金水镇,远远地望见了扬州的城楼。

      烦躁的心情之中居然不知何时夹杂了一丝惧怕与不安,他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但随着内心越来越浓稠的恐惧感。

      他不得不双手捏拳,牢牢握紧放于身前,用尽力量努力压制下想要跳车往回跑的冲动。

      下车付完钱,接着只需乘船去往七秀坊便可。站在船头,无心去看两岸绮丽的风景,他望着前方平静的水面,内心似乎也渐渐平静下来了,不断急喘的气息也慢慢归于平复。

      七秀坊就在前方,码头上站着几位持剑女子,粉衣纱群包裹着曼妙的身躯,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任由清风掀起额上青丝。

      想来定是在等人,忽然,季笙箫一笑,原来萧代坊主早就知道了啊,只是为何那送信的飞禽,不能连人也一并捎过去啊……

      那几名秀女说萧代坊主早已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已经在秀坊等候公子多时了。今日收到纯阳掌门人的书函,特派她们前来迎接季公子。

      于是季笙箫便跟在她们后面向前走去。看着那包裹在玲珑身躯上的五彩精制的锦绣衣裙,不禁想到了学以后初次回家时,相见的场景。

      那时的她,绯色软布鞋,下身是粉色裙襦陪着淡紫色的腰带,上身则是淡粉色的抹胸上点缀着简洁的珠花。额上带着的头饰有着水滴般的吊饰,正好垂双眉之间,是她喜欢的红色。

      以轻纱为发带将那青丝归拢缠绕于头两侧,成圆环状。简单却又大方,俏丽而可爱,一时间竟看得失神。被她的轻笑声拉回神,他不由得掩饰般咳嗽几声,两颊微微泛红。

      她问,好看么?他点点头,很好看。她笑而不语,那红润的肌肤仿佛变得更红润了。一时兴起,他故作深思般又说,不如那天上的仙子好看。心中却想,无论多好的看的仙子,终是比不得你。

      听到他的话语,她不开心的放开了紧抓的衣角,嘟着小嘴,轻哼一声转向一边。又转过来,看着他那一身纯阳宫的简服,不屑似的瘪了瘪嘴角说,这衣裳真难看啊。

      他哑然失笑,这小丫头难道忘记了,刚刚见面的时候,她就说了他穿这身衣服很英俊的么。但是,事实证明,季笙箫这次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在林清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无论如何都是会有一些小家子气的。

      后来,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赔了多少不是才哄得人开心。偷偷地摸一把额上汗,心中默默地汗颜。季笙箫想,没想到这女孩比女人还难对付啊。

      很快就到了萧代坊主萧白脂的面前,季笙箫虽然急于知道真相,但是出于名门之后,还是行了周全的礼数后再直接切入了正题。

      他说他是为了林清歌而来的,来得匆忙,如有冒昧之处,希望萧代坊主不要记挂在心。如果方便还请告知详情,定将不甚感激。

      倘若今日不便详谈,那他便明日再来,若是明日依旧不便,那他便后日再来,终要等到代坊主肯告诉他为止,方肯离去。

      言语迫切,语气稍快,虽有敬意,不失坚定。而萧白脂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问他,林清歌是他什么人。

      季笙箫不明白代坊主为何要这么问他,眼睑下垂,沉声说道,林清歌,清歌她……是晚辈未过门的妻子。

      她是与晚辈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晚辈小心呵护的人,就像是亲妹妹那般的疼爱。对晚辈来说,无论将来她是否会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晚辈为妻这都不重要。

      在这之前,林清歌小姐对于晚辈来说,是晚辈这一生最看重的人,是最重要的人。所以她的快乐与幸福,是晚辈最主要想要保护的东西。

      晚辈希望不管将来如何抉择,林清歌小姐都能开心的度过每一天。

      萧白脂看着他没有说话,片刻后又问道,他是林清歌的什么人。季笙箫一愣,盯着代坊主的双眼,未发一言。萧白脂也未曾催促,二人便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萧白脂叹了口气,表示季笙箫今日初到秀坊,必定是舟车劳累,就先在秀坊住下,好生休息吧,他日再来问个明白。

      淡淡的口气,不容置疑的语调,季笙箫只好行礼告辞。随着代坊主指派的侍女,走向了客房。

      季笙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萧代坊主那里,双眼失神,不知在想什么。身边紧紧跟随的是代坊主的贴身侍女之一,唤作瑾儿。代坊主嘱咐她要好好招待季公子,直到他离开为止。

      瑾儿望着前方信步走着的人,一面想着他知道路么,一面又为他的失神而担忧。早就听说了那位清歌小姐有位痴情的未婚夫,原来并非是虚言,只是这回清歌小姐的事情并不单纯。

      因为代坊主贴身侍女的缘故,瑾儿作为少数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之一,虽然明白代坊主的难以开口,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这……

      胡乱想着的瑾儿未曾注意到那延伸到路边的树藤而被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随即双膝传来了剧痛。

      听到身侧似有什么奇怪的声响传来,季笙箫本能的转过身去,便看到那紫衣女子狼狈地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走过去,不顾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扶起那位名叫瑾儿的侍女,伸手轻拍她因为摔倒而沾上灰尘的双膝,这样的动作做的是那样顺手,那样自然。

      他一定是把自己错认成别人了吧,一定是认成清歌小姐了吧。瑾儿觉得季家公子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愈发羡慕起林清歌来。他问,还能走么?她点点头。

      于是二人便又慢慢的向前走去,这一次季笙箫没有再魂归天边,而是小心的护着瑾儿,跟着她的步伐前进。

      望着那一侧的脸庞,瑾儿有些许的愣神,不知道纯阳宫的弟子是否都是这般温润如玉,这般俊朗体贴……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双颊飞起一片可疑的红晕。季笙箫看着瑾儿红红的小脸,又想到了林清歌那一直都是嫩红的脸颊,好似孩童一般柔和的容颜,不由得内心一紧。

      清歌,你在哪里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重忆那年七秀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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